竟可以沉默到无声无息。
两年后见到孙姨时候,历史尚未苏醒。
某个星期天,摇着轮椅去瑞虎家——东四六条流水巷,条狭窄而曲折小巷,巷子中间座残损陈旧三合院。轮椅进不去,把瑞虎叫出来。春天,不冷,近午时分阳光尤其明媚,和瑞虎就在他家门前太阳地里聊天。那时北京处处都很安静,巷子里几乎没人,惟鸽哨声时远时近,或者还有两声单调且不知疲倦叫卖。这时,沿街墙,在墙阴与阳光交界处,走来个老太太,尚未走近时她已经朝们笑。瑞虎说这就是孙姨。瑞虎再要介绍时,孙姨说:“甭,甭介绍,早都猜出来。”她嗓音敞亮,步履轻捷,说她是老太太实在是因为没有更恰当称呼吧;转眼间她已经站在身后抚着肩膀。那时她五十多接近六十岁,头发黑而且茂密,只是脸上皱纹又多又深,刀刻样。她问病,问平时除写写还干点儿什?她知道正在学着写小说,但并不给很多具体指点,只对说:“写作这东西最是不能急,有时候要等待。”倘是现在,定就能听出她是个真正内行;二十多年过去,现在要是让给初学写作人点儿忠告,想也是这句话。她并不多说原因,还有,就是仍不想让人知道那个云遮雾罩梅娘吧。
她跟们说笑会儿,拍拍肩说“下午还有事,得做饭去”,说罢几步跳上台阶走进院中。瑞虎说,她刚在街道上干完活回来,下午还得去户人帮忙呢。“帮什忙?”“其实就是当保姆。”“当保姆?孙姨?”瑞虎说就这还得瞒着呢,所以她就到离家很远地方去当保姆,越远越好,要不人家知道她历史,谁还敢雇她?
她什历史?瑞虎没说,也不问。那个年代人都懂得,话说到这儿最好止步;历史,这两个字,可能包含着任何你想得到和想不到危险,可能给你带来任何想得到和想不到灾难。说起那个时代,就连“历史”这两个字读音都会变得阴沉、压抑。以至于写到这儿,再从记忆中去看那条小巷,不由得已是另外景象——阳光暗淡下去,鸽子瑟缩地蹲在灰暗屋檐上,春天风卷起尘土,卷起纸屑,卷起那不死不活叫卖声在小巷里流窜;倘这时有两个伛背弓腰老人在奋力地打扫街道,不用问,那必是“黑五类”,比如右派,比如孙姨。
其实孙姨与瑞虎家并不是亲戚,孙姨和瑞虎母亲是自幼好友。孙姨住在瑞虎家隔壁,几十年中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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