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先生把画翻动一阵就将它们推到一旁,开始谈画。但他谈的并不是这些画本身,他说:“我发现大陆画家很不注意对于材料的运用,技法也过于随便。海外画家则不然,画水彩一定要英国的象牌纸,颜料就更讲究,就更得用英国的。英国颜料透明度好,就说黑色吧,看来是黑,实际并不是纯黑,是一种……一种、一种近似于深棕的东西,它的原料是从墨斗鱼肚子里提取的。墨斗鱼实际叫乌贼,大陆叫墨斗鱼。它肚子里有那
艺术风格,这便更是不可想像。最后,在丘晔的再三提议下,陶又佳答应从家里搜罗几张舅舅的作品,搜罗几张通俗得可以供人观赏的作品,去和那位画廊老板见见面。
丘晔在街上巧遇白已贺这天,便是约好和陶又佳去见闵老板的。
这位南洋画廊老板姓闵,实际是位韩国人。丘晔还仿佛听说过,朝鲜的闵姓都是贵族。贵族处事往往是讲究风度的,这就更增加了她对这件事的信心。
闵先生目前下榻在本市的圣泉饭店。她们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半。
丘晔在饭店门外存上车,看看手表已是八点三十五分,心想幸亏刚才白已贺没有耽搁她更多的时间。她小跑着走进大堂,一眼就看见了先到一步的陶又佳,她在大堂里独占着一张小桌正在喝咖啡。丘晔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说:“我说你倒挺趁钱,十二块钱一杯,待会儿让闵先生请咱们喝不就完了?哎,你知道么,朝鲜姓闵的都是贵族。”
陶又佳说贵族和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她主要是想在这儿坐一会儿。她认识这里的大堂领班,她就是在这儿坐一天也不会有人轰她走。
丘晔还是把陶又佳拉起来进了电梯间。
她们在闵先生的房间见到了这位韩国籍的贵族老板,这是一位其貌不扬、不修边幅的小老头儿,在品位不高的西服里面,穿一件高领针织衫;一条花格围巾随意搭在脖子上,使人感到他随时要出门,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呆。闵先生请她们就座,从冰箱里给她们取出饮料,为她们把饮料摆上茶几。陶又佳发现茶几上还任意扔着两包打开的饼干。
闵先生其貌不扬,但谈起艺术来却很是内行。他没有过多地寒暄,就让丘晔把带来的作品打开。这是两张4开纸大小的水彩,还有三张是画在布上的油画,都是陶又佳舅舅的老作品。在他的众多作品里,这当然算作严肃艺术。水彩画的是海滨和船,油画画的是风景和静物。
陶又佳坐在一旁看闵先生读画、品画。她从闵先生那翻画的手势里早就看出了闵先生的态度,而丘晔却还一本正经地等待闵先生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