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依旧做着机械运动,而其载体早已入土或者化为骨灰。
但身体,通常而言,是无法流传的:它既没有解说牌,也没有区分标志。它被事后剥夺了任何记忆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痕迹——故事,生平,死亡。这使其获得了不体面的现下性,且越是赤裸,就离我们越近,离人类记忆就越远。关于这些人我们所知道的只有两点:首先,他们已经死了;其次,他们无意将自己的身体遗交永远。这些曾经仅具功能性意义的欲望与满足的周转,拒绝顺从“人固有一死”的至理名言,至今仍像机器一样运转着。而在此处,至少于我而言,这台机器所生产的乃是怜悯。
克拉考尔和罗兰·巴特曾经论述的全部规律此处同样适用:视频中的标记(比如床铺上方的俯拍,男人瘦削的小腿上的黑色长袜)试图成为编号,将所发生的事件讲述为故事,具体到此处,是关于时间之构造、味道与触感。但事实上,被看到的只有裸体,意外地成为了最后之物。这些赤身裸体之人,他们的大腿和肚皮,他们曾经新潮的胡子和刘海儿,都任凭观者裁决。他们既没有名字,也没有未来,一切都隐没在了他们所处的20世纪20年代,30年代,40年代。他们那些赤裸的行为可以被任意暂停、快进、重放,而他们不得不重新举手抬腿,关窗锁门,假装独处一室,且仍然健在。
***
从前有位俄国女收藏家在斯里兰卡买了一小套照片,深受触动,一年后专门返回此地,买下了所有相关照片,并多方探寻这个已经消失的家庭的足迹,竭尽所能地赋予了它们奇特的不朽,就像某些与主人失散的物品所获得的那种。这些照片究竟有何独到之处?是什么使其从普通无奇的大多数中间脱颖而出?也许,正如博物馆藏品之于平庸的同类,是不寻常的品质使其赢得了高度关注。这个家庭的一家之主朱利安·拉斯特是一位职业摄影师,家庭相册中的任何一张照片都不仅仅局限于单纯的功能性、对存在之物的功利性保存,而是散发着独特的完善性磁力,为照片赋予了展览品的神奇光泽。一家人站在雪地的云杉树枝之下,坐雪橇的孩子和驯服的小鹿,一群游泳者,一群骑马者,一群牧羊犬——每一张都堪比电影剧照,令观者欲罢不能,期待着新的故事、新的照片,渴望获知每一位主人公的结局。
一个极大的不公平在于:人们,也包括其肖像,永远无法逃离初始的基础性的不公,即以“有趣”和“无趣”,“吸引人”和“不吸引人”作为划分标准。优势永远站在光鲜夺目者一侧,而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