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时间考虑了,再过两个礼拜我可能就要开始吐了。”我不当回事地笑笑,停了一下,然后告诉他,“我十二月底就要离开美国了。”
“去哪里?”
“香港。去工作,长期的。”
车子开到格林黛尔酒店门口,我们下车上楼,一路上都没有再讲话。他打电话叫了晚餐,侍者在他房间的客厅里摆好餐桌。他没有要酒,两个酒杯里斟的都是清澈的琥珀色苹果汁。我突然想到自己如今也算是个孕妇了,孕妇,陌生的字眼,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我联系到一起。我早就饿了,只是心里好多事情,一直没有注意到胃的反应。等上完主菜,侍者出去了,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下来就开吃,突然记起来,最近总是很容易饿,而且那种饥饿的感觉会在嘴里留下一点点苦涩,这种味道已经有十天半个月了
心里一个声音说,这下糟了,尴尬地对Lyle笑道:“我发誓,不是我事先导演好的。”
“Caresse。”他说。
“什么?”我莫名其妙。
“Caresse,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叫这个名字。”他回答我。
从知道怀孕的第一秒钟开始,我就很自然地决定,在两个礼拜之内解决掉这件麻烦事情。在纽约这样的手术很方便也很普通,我没有觉得自己冷血,只是有点害怕那个过程。
但是Lyle给了它一个名字——Caresse,是个法语词,温柔的爱抚,海上的清风。男孩子叫着似乎有点娘娘腔,我毫无理由地觉得它会是一个男孩子。不过,管它呢,我并没有觉得这个小小的胚胎是个生命,也不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它在我体内存在着,毕竟它小到看不见的心脏甚至还没有开始跳动呢。但是为什么,他给它一个名字?特别的名字,不像克拉克或是埃米丽那样普普通通,而是特别的可以在人心里多多少少落下一点温柔的影子。
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七点钟,借着车窗外面路灯和霓虹灯晦暗多变的光线,我又偷偷看了一眼夹在病例里的那张超声波照片。车子驶过第五大道那些华丽橱窗的时候,他问我:“Tiffany还是HarryWinston?”
我朝外面看看,那是个星期五,不管是Tiffany还是HarryWinston都已经关门了。只留射灯照耀下的橱窗,和偶尔几个流连忘返的奥黛丽·赫本。
“我很感动。不过替我到鸭嘴医生的妇科诊所约个时间才是当务之急。”我回答。
“我就这么难推销吗?”他自嘲道,“我知道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