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裁缝的语气,伯爵不禁一怔。
“早上起来穿衣服的时候,我本没打算到处乱爬的。可不管怎么样,你要知道,我这些裤子都是在萨维尔街(36)专门定做的。”
“对,是为了在起居室里闲坐,或者在客厅里画画而专门定做的。”
“可
在伯爵的记忆中,不久前还有三名女裁缝在这间办公室上班。当时,她们每人跟前都摆着一台美国造的缝纫机。她们就像希腊神话中的命运三女神(35)似的一齐转动着缝纫机,替顾客把长袍改小,将褶边加高,给裤子放边,一步步沿袭着前辈们的命运。可自g,m爆发以来,三个人全被打发走了,哑然无声的缝纫机想必也已成为人民的财产;那这间屋子呢?和法蒂玛的花店一样被闲置了。如今,人们哪还需要扔鲜花给芭蕾舞女演员或佩戴胸花呢,更别说把大袍子改小,或者给衣服加褶边了。
可到了一九二一年,面对日渐堆积的磨损的床单、破了的窗帘和撕坏的餐巾(谁都没准备换新的),酒店便将玛丽娜提拔了起来。这样,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不必出酒店就能圆满地解决。
“啊,玛丽娜,”她拿着针线刚要开门,伯爵便对她说,“看见你在缝纫室里缝衣服,我真是太高兴了。”
玛丽娜看着伯爵,眼中带着不解。
“不缝衣服,我还能干吗?”
候,你有没有看着一路的风景从窗外接连不断地掠过呢?你有没有和同行的旅客交谈,有没有在车轮的滚动声中昏昏入睡呢?”
“这些我都经历过。”
“对啊。但你有没有,哪怕很短的时间,想过那些煤是怎么到火车的内燃机里去的?当火车穿过森林,或者是爬上陡坡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里的铁轨是从何而来的呢?”
伯爵顿了一顿。他在想,在回忆。然后坦承道:
“没想过。”
“说得不错。”伯爵说。他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来了个九十度大转身。他把手里的报纸迅速往上抬,恭敬地请她再帮帮忙。
“上周不是刚帮你补过一条裤子吗?”
“我和尼娜又去偷听别人开会了,”他解释说,“在宴会厅外面的阳台上。”
女裁缝瞅了瞅伯爵,双眼之中半是惊愕,半是怀疑。
“你如果打算和九岁的小女孩一起到处爬来爬去,那干吗非得穿这样的裤子去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难道不令人惊讶吗?”
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不认同她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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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伯爵敲响了娇羞可爱的玛丽娜的办公室。他手里拿着一份折叠起来的报纸,挡在裤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