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中英文“乱炖”地聊天,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天南地北地说着历史、文化、政治、哲学、道德和宗教。我的中文技巧大部分都是他教的,他也觉得我对他的英语有很大帮助。
刘复兴是一九七一年出生的,当时正值“w.g”。小时候,他和父母一起挤在农村单间的泥砖房里,地上只有土。后来又添了弟弟妹妹,就更窘迫了。父母耕种的土地干旱多尘,华北的冬天寒冷刺骨。他的小学也是个泥巴棚屋。饥荒的时候,每天只有z.府送来救济的红薯干吃。但刘复兴脑子聪明又刻苦努力,在泥棚屋里认真地学汉字、算算术。父母也明白,良好的教育是他跃出农门的唯一机会,于是送他去附近的县城读了中学,借住在叔婶家。六年后,十八岁的他经高考被重点大学川大录取。
第一次来到刘复兴土生土长的乡村,对中国自以为已经非常熟悉的我还是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他邀请我跟他们一家人过春节的时候,我高兴得跳起来,换了好几趟火车、汽车,风雨无阻地到了目的地。这个乡村在中国西北部甘肃省一个偏远的角落,就在内蒙古附近,也是古中华帝国的国境之北。正值隆冬,这里简直是个冰窟窿。冬天白晃晃的冷太阳照在白晃晃的土地上,有种怪诞的冷清,说不出什么特点,没有别的色彩。北边绵延着单调、苍白、尘土飞扬的山丘;荒凉光秃的田野上也弥漫着沙尘;地上的土是苍白的,房子也是用同样苍白的土修起来的;就连冬天掉光了叶子的杨树,也覆盖着一层尘土。天空蓝得有气无力,看着也跟大地没什么区别。这黑白色调的空旷与单调,让我顿生无限的孤寂之感。
刘复兴的父母已经不住泥棚屋了,但仍然大字不识。几年前,他们用松树和杨树的树干、砖和土,自己盖了当地的传统民房:五间房,一个储粮仓,有围墙的前院。围墙外面有个小果园,外加一个茅房。大房挑高敞亮,木头横梁裸露在外。房间一头是炕:用土砌起来的高台,这是华北农村地区的社交中心,下面一直用动物粪便焖火保温。白天我们就坐在炕上,在柴炉子上煮着茶,铁烟囱以相当疯狂的姿势耸立在房顶的一个洞上;晚上我和刘复兴的妈妈、妹妹一起睡,每个人身上都裹了好几层被子。刘复兴与爸爸和弟弟这几个男人睡在院子对面一间房的另一张炕上。
他的父母都是四十多岁,但看着显老,一辈子辛辛苦苦做农活让他们饱经风霜。他们经历了土改、饥荒和“w.g”等一系列变故(刘复兴的爸爸憨厚又难为情地笑着,回忆了那些年自己跳“忠字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