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成各种样态。应征工作的那一天,老板娘详细跟我解释工作内容,日常的例行工作,扫厕所,浇盆栽,倒垃圾,每天的特别工作,清理空调滤网,清点库存,仔仔细细条列了一整张纸,我感觉到老板娘的紧张,她并不善于对人发号施令,即使勉力模仿权威老者那种又油又干的腔调,她刻意挤出的笑谈,让我跟着紧张起来。这会是个很特别的咖啡馆,老板娘说。我微笑点头,装出理解,并且热情响应的样子,事实上我完全不能想象一个很特别的咖啡馆,应该是什么样子。老板娘回给我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再次见识到自己天性中的狡猾,我也看见,新漆上地中海蓝的油漆油油浮浮,或许要到夏天,它看起来才会真正像是阳光四溢的地中海滨。时间的沉积确乎是一种最不容易伪装的东西,我也的确无能走得太远。在咖啡馆里,我时常会遇见那名流浪汉,那株芒果树,我们私下称他为“大师”。我不时提醒自己,从容下来,从容下来,就像这家咖啡馆来来去去的各种声音,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它们都应该也许会被伪装得更从容些,就像日复一日我练习端咖啡杯,我提醒自己,从容下来,从容下来,专注压抑自己的手时常会莫名颤抖的畸习,如此我能够短暂忘却自己心中不断生长的。
日复一日,我练习着视而不见的同时也观察着印尼人,印尼人来台北学中文,他说他念不完大学,因为印尼盾贬值了一半,印尼的物价却涨了四倍,我问他为什么,他想了很久,努力想用他仅有的中文词汇,组合出一个完整的答案,半分钟安静地过去了。我教给印尼人两种回答问题的方法:“我不知道”和“我不确定”我教他,想不出答案时,这两句话可以轮流用。印尼人问我,这两句话有什么不同,我说:“我不知道。”他又问我,这种说法会不会很不礼貌,我说:“没关系,别在意。”“没关系,别在意。”印尼人喃喃学着我的腔调。
在我们工作的咖啡馆里,印尼人站在柜台后面,他弯腰就着流理台的水龙头,慢慢冲洗所剩不多的咖啡杯。今天晚上生意清淡,我坐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望着印尼人头上的一盏小挂灯发呆,前几天,天花板沿着挂灯渗水进来,小挂灯的灯泡突然爆炸,到现在还没有人去修理。我转头看向老板娘,老板娘正在和她的朋友聊天,老板还没有回来。咖啡馆新近开张,但是进来的人好像都早已认识,整个晚上,门口每进来一个人,大概都能引起在座的客人一阵热烈的招呼,那新进来的人向老板娘挥挥手,然后去寻他的朋友,除了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