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妈家的院子里有花,还栽了葡萄,架上的葡萄快熟了,变紫了。秉昆想那一定是德宝侍弄的,春燕和她父母她二姐谁也搭不成那么好的葡萄架。他联想到了儿子周聪带回来的情况,假如曹德宝揭发周秉义的事是真的,那么他今后再也不会从这条街上走了。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现实。
周聪问:“爸,这是谁家?”
他说:“不知道。”
周聪又问:“那你站这儿干什么?”
他说:“想点儿事。”
又对他说:“我和春燕爸都希望院子再大点儿,让你哥一定费心啊!”
秉昆也转告了秉义。
秉义说:“这有点儿难,院子大的单元全被先搬来的人家相中了,我尽量调调看吧。”
春燕妈第三次找他,提出的要求是:“春燕她二姐跟我们老两口住一起,不给她二姐一套房子可不行!秉昆,你告诉你哥,不满足我家这个要求,我们可要耍赖不搬,看他拿我们怎么办。谁叫咱们两家两代人有四五十年的交情呢!”
秉昆本不愿再转告哥哥,在春燕的过问和郑娟的相劝之下,还是转告了。
周聪说:“爸,咱们还是回家吧。”
他说:“行啊,回吧。”
在回家的路上,他流泪了。
“雪片似的”的说法未免夸张,但确实有不少揭发周秉义的信件,经由各种渠道集中到中纪委在本市的工作点。知情人透露,二三百封肯定是有的,其中大部分揭发者是新区的人,少部分是周秉义当过市委书记那个市的人。此外,还有极个别形形色色的人揭发鸡毛蒜皮的事,有个署名“文化厅一干部”的人揭发周秉义贪污过一件价值连城的文物,后经查明那是复制品,周秉义调离文化厅前上交了。还有几封信看样子是同一个人写的,揭发周秉义对伟大领袖刻骨仇恨,因为每到“
秉义苦笑道:“春燕她二姐家的户口不在光字片呀,这要求过分了,我太没把握啊!”
最终,春燕妈家搬到了这一单元里。那幢楼最靠边,那一单元又是那幢楼最边上的单元——不但窗前有小院,楼侧也有两米多宽的一溜地,被美观的铁栅栏一并围着。在新区,数那样的单元小院大,房间面积也大。春燕她二姐则另外分到了一居室。
然而,春燕妈每次见着秉昆时都嘟嘟囔囔,颇有微词,显然对秉义并不满意。秉昆只好赔着笑脸,替哥哥秉义受过。
“百年不遇的一次机会,好不容易活着的时候盼到了,你哥又大权在握,他究竟有什么为难的,非不分给春燕二姐一套两居室?”春燕妈照例要说这么几句话。
秉昆每次都只能说:“是他不对,他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