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泉便搀扶着她下来,边说,娘,这是从襄城来本家。
卢老太太步颤地走到他们跟前,说,襄城?距长清有二百多里。是本家,也是远客,老身恐照顾不周。
昭如听她乡音浓重,吐字却掷地有声,便知是这大宅里当家人。她抬头,看中堂是幅“麻姑献寿”,色彩十分喜庆艳丽。两旁联对,却笔路清新,是锋棱超逸行草。待细细端详,脱口而出,倪鸿宝。
老太太便微笑,说,这位夫人,认得舍下好东西,必是有家学。
昭如便欠欠身,晚辈造次
接下来这路上,算是风尘仆仆。路上见听,多半也不是好消息。每到处,不等他们开口,当地人倒都向他们探问外面时事。便知片人心惶惶。因为地形不熟悉,只是径向南走。走不通,又时时要走回头路。再加上天气炎热,也消磨人心志与体力。奔波间吃得潦草。家逸两个女孩子,小中暑气,呕不停。大些那个,这时竟来初潮,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日到苏鲁边界长清县。荣芝便说,这赶得也紧,不知何时能到鹿县。怕是到地方,半条命也没。不如先停停,将息两日。
昭如说,也好。
半日后,进入个村落,看得出是个富庶地方。道青山,三面环抱。村口荷塘,荷花开得正艳。莲叶也是挤挤挨挨,接天连碧,颇有江南风致。家逸便说,走这许多天,总算来到个好地方。这时候见个老乡过来,忙与他打听。才晓得当地有个卢姓士绅。家逸说,这可总是苦尽甘来。此地居然还有个本家。
他便对老乡说,宝地看上去,有龙脉之象,风水不同凡响啊。
老乡也笑道,皇帝虽没个,出过宰相却数不清楚,你倒说好不好?以前还要好,现时不同往日咯。
说完摇摇头,扛着锄头把,慢慢地走。
经人指引,行人到卢家门口。深宅大院,便知道是当地大户。可围墙四角却各起座圆形碉楼,像是城堡。有些突兀,与这院落堂皇多少不称。
应门仆从,是个爽净小伙子。进门,即有个高大中年男子迎出来。问起来历,对方听有些喜出望外似,拱手道,在下卢清泉,有失远迎。
前厅里头,端坐着个老太太。众人见她身华服,头顶上戴着织锦束发,上面镶着块通透祖母绿。走近,才看清楚满面皱纹,已是很老。或许因为老,身形就显得格外小。只眼睛里,是雪白障翳;另只眼睛,打量着他们,目光却鹰隼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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