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珏便听明白,父亲人分饰两角,在摆出《梅龙镇》。原是十足喜剧,插科打诨。正德皇帝和李凤姐,钩心斗角得好不热闹。父亲脸上却无表情,嘴唇开阖,调全都在琴音上。可似乎又全不在,竞唱出清冷来。
故事里皇帝,被耍得团团转。是真痴,也是装傻。仁珏站着看许久。父亲穿得单薄,她本想叫他声。可这戏文太长,全是念白。她开口,竞好像是要打断个人自言自语。她又听
仁珏听原委后,冷笑道,大姨精明,是要借赶走别人,然后再将赶走。
仁涓指间绞着丝帕,听到这里手下紧,便道,二妹,姨这次是确为你着想。终日在修县。你到南京,那若鹤还不就是你个人。再说,与你亲姊热妹,就好比娥皇和女英,也便无须分什大小彼此。
仁珏心口阵发堵,她将手搁在椅背上,看看母亲,又看看姐姐,缓缓地说,娥皇女英?他叶若鹤以为自己是谁,前朝虞舜?
两个人走后,仁珏眼眶热,泪终于止不住地流。她知道自己后来跟同学端木康,是有些自,bao自弃。可她忍不住,只为这男人除去眉眼间纨绔气,很有几分像那和自己块长大人。久,她也看得出,也听得出所谓舶来言语,于端木生活只是时髦点缀。骨子里并非如此,可她,就是对自己禁而不止。被这公子哥儿抛弃,是意料中事,迟早。她本不觉有什追悔之处,如今却成自己罪过。
她擦擦眼睛,从橱里掏出只匣子。沓信叠得整整齐齐。拆开封,看到“珏妹”两个字,她便不想再看下去。揣进怀里,出门去。
外面黑黢黢天,干冷。雪化得成泥泞。地上还满是鞭炮碎屑,被雪水融颜色,有些发紫,像是肮脏血。仁珏寻个僻静角落,将那沓信垒成小小纸塔,点燃火柴。看那纸塔燃起来,火光骤然亮。不知为什,她心里竟然有那丝欢乐意思。
但那火也忽然黯淡下去,她来不及看明白,便成些灰色碎片。她呆呆地蹲在原处,想用手将那些还有余温碎片聚拢。可这时候有点风吹过来,纸碎又滚动着散开。
她站起来,掸掸裙子,往屋里走。
听到隐隐地从书房里传来胡琴声音。她跟上自己步子,走过去。见父亲坐在门口,闭着眼睛,喃喃有声。
她听出这是段四平调,唱到“孤忙将木马声震,唤出提壶送酒人”。是沉郁老生唱腔。突然来句娇俏“来”。简直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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