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席位上陪审员坐成一排,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些都能给他们一种庄严的感觉。那些记者,职业使然,注意力都在被告的妻子身上,她今天穿着一条百褶裙和一件肩部带有长长褶裥的罩衫。她的手优雅地放在《圣经》上面,脸上表情平静。有个记者——战后他曾在日本教过汽车工程师如何写产品说明书——想起了他在奈良看过的一个表演茶道的艺妓,一样的平静。初枝的脸让他仿佛闻到了当年茶室外的庭院里散落的松针的清香。
但是初枝内心却并不平静,她的镇定只是表面的。她知道,她丈夫对她来说是个谜,九年前他当完兵回来之后就是这样了。他回到了圣佩佐家中,他们在欢饮泉路租了一间农舍。那是一个长满了桤树的死胡同;他们看不见任何其他的房子。夜里,天道会被噩梦惊醒,然后穿着拖鞋和浴袍走进厨房,坐在那里喝茶发呆。初枝发现自己嫁给了一个退役士兵,这是她婚姻中一个残酷的现实。战争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给他一种挥之不去的罪恶感。对她来说,这就意味着她必须以一种在他去参加战争之前从未预想过的方式去爱他。那和宽容无关,她没有试图去了解他的内心,放纵他的悲伤或是想法。相反,她让自己也完全沉浸在他的痛苦中,不是去安慰他,而是给他时间让他平复心情。她不后悔,她知道自己应该尽一个妻子的义务,也很愿意忽略自己。这让她的生活比种植草莓有更多的意义,何况,这么做既令人烦忧,却也是有好处的。凌晨三点,她和他面对面地坐在厨房饭桌前,他有时默默地发呆,有时向她倾诉,有时啜泣不已,她间或窥得他一丝半毫的忧伤,便为他收藏在自己心里。
她怀孕后,天道的情况有所改善;他找到了一份罐头厂的工作,和他弟弟健二一起在那里包装三文鱼。他开始谈到买农场的事,并且开着车带她到岛上各处去看那些待售的土地。但每每都不能满意——灌溉问题、阳光问题或土质问题,等等。一个雨天的下午,天道得出结论,并很严肃地告诉她,如果有机会,他打算买回他父母以前种的那块地。他又提到了那件事——他们本来再付最后一期款就能正大光明地拥有那七英亩地了,但是埃塔·海因却毁约,将他们的土地卖给了奥莱·乔金森;那块地本来是要归在他名下的,因为他是家中的长子,也是宫本家族中第一个获得美国国籍的人。因为集中营,他们失去了一切。他父亲死于胃癌;母亲去了弗雷斯诺,和嫁给了一个家具商的姐姐一起生活。天道一拳捶在方向盘上,诅咒世界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