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手却没有停下来,仍旧忙碌地采摘着草莓——草莓像红宝石般轻柔地落在她的手指之间。当她的目光和他相遇的时候,她的手一边还在将草莓放到松枝编织的篮子里面,其中有三个篮子已经装满了成熟的草莓,放在采集箱上。他蹲在她对面,一边采摘草莓,一边看着她——她蹲在那里,下巴几乎要挨着膝盖,头发整整齐齐地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额头上冒着汗,几缕从辫子里松脱出来的头发丝悬垂在她的脸颊和鼻子上。她那年十六岁。她低俯着身子,胸·部贴着大腿,穿着编织凉鞋和一条红色的平纹细棉布夏裙,裙子细细的肩带勒在她肩膀上。他看见她腿很结实,脚踝和小腿肚子都呈褐色,脊背很灵活,喉咙部位冒出一层细汗。夜晚的时候,他走出南海滩的树林小径,望着她那个用旧香杉木板搭建的家,还穿过田野来到她家不远处:田地被高大的香杉树围绕着,笼罩在一弯细月的清辉下。一盏煤油灯从初枝家的窗户里闪烁出橘黄色的光亮。她家的门半开半掩,敞开一条大约十英寸的缝隙,煤油灯的一缕光线照在她家的门廊上。蟋蟀和夜蟾蜍鸣叫着,狗在外面跑来跑去,洗过的衣物在晾衣绳上被风吹得拍打着。他再次闻到了草莓枝条的青蒿味。雨水在香杉树落叶堆里腐烂的味道和海水的味道。她提着一桶厨房垃圾朝他走来,她的拖鞋发出吱吱的声音,走向肥料堆那边,当她返回的时候从覆盆子地里穿过。他看到她一只手绾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从覆盆子的藤蔓间抚过,搜寻着最熟的覆盆子果实。她不时地踮起脚后跟。她一只手仍旧绾着头发,一只手把覆盆子放入齿间,当她松开枝梢的时候,覆盆子的枝条便无声地反弹回去。他站在那里看着,想象着如果他那天夜里吻她的话,覆盆子的味道传到他嘴里一定非常美妙。
他看着她,就像当初在历史课上看着她一样。她嘴里衔着一支铅笔,一只手放在颈背,被浓密的头发遮盖着。她将书本抱在胸前从走道上经过,她穿着百褶裙、菱形格子花纹的毛衣,脚上的波比短袜翻折到鞋子上的闪亮的黑玛瑙搭扣上。她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地将目光移向别处,当他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她什么话也没说。
他回忆起在曼扎纳的日子,营房里、柏油涂墙的棚屋里和咖啡店里,到处都是尘土,就连面包吃起来也仿佛掺着沙砾。他们的工作是在营地的菜园里照管茄子和莴苣。他们收入菲薄,劳动时间漫长,他们被告知辛苦劳动是他们的职责。他和初枝起初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开始回忆起他们的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