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看到一个黑影,
桃薇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我也确定不了是否只是在跟一个声音对话。
桃薇说:“牛蛙跑了让我很伤心。”
我说:“你想让我怎样呢?”
在黑暗中我们一动未动,桃薇说:“我想让我们更可怜点,可怜兮兮地继续活着,睡觉,打炮,吃饭。”
我说:“你还想怎么样?”
纱布笑了笑。司机从驾驶室出来,对我们说:“你们,先上车,太冷。”
我和桃薇上了车。车灯在前方照亮一个三角形,越远,光被吞噬得越厉害。我们停在半山腰的一片黑暗中。有雾气从车灯前飘过,可以清晰地看到流动的形状的变换,只是它让我们感觉无比寒冷,而且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个体的存在,被寒冷和担忧挤压着。我看到桃薇已经蜷缩在座位上,抱着自己的腿。
我透过驾驶室的玻璃朝后看,司机和纱布在外面用藏语交流着。而我第一次在藏区有了恐惧感,我的生活经验还没能让我想清楚他们是谁,以及我们还可以到哪去。
桃薇气若游丝地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可怜。”
我说:“什么时候。”
刻意让我看她是一个多么独立的女性,而在双人关系中的互相依附完全瓦解掉。大概所有人在人群中,都是如此感觉到强烈的孤独,任何亲密都被防御性的独立破坏掉,剩下互相站立着的人,彼此直直矗立,仿佛远古洪荒。
我低声说:“你为什么要撒谎?”
桃薇说:“我养过。”
我说:“我说的不是牛蛙。”
桃薇看起来很气愤。她又朝车壁靠过去,看起来想躲到车外面。
桃薇说:“我还想着你工资又涨了一千。”
我说:“那我们在这儿住下来。”
桃薇在黑暗中注视着我。她瑟瑟发抖,又努力紧绷着身体,可身体抖得更厉害。
她说:“你真可笑。”桃薇停了会,说:“我想打游戏了。”
车门突然被推开了。
桃薇:“想着要伟大点,不这么可怜。”
我说:“我怀疑他们故意把车停下的。”
桃薇看着我,说:“你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
我说:“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桃薇说:“你谁也看不见,就像现在。”
这时车熄火了。司机和纱布下了车。纱布敲了敲窗户。我下了车。
司机开着驾驶室的门,我和纱布在后面推车,但前面是一个上坡,鞋在路面上搓动着,形成一顿一顿的节奏。膝盖也承受着一下一下的撞击。司机压了下手闸。我和纱布松了口气。
我说:“不行了吗?”
纱布说:“要换个电瓶。”
我说:“哪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