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未来,原来总隐藏在我们不愿正视的过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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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我说。
阿崇的酒量原来并不怎么样。双眼布满血丝,目光惺忪,听见我的话他摆摆手,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么,便踉跄地跨下高脚椅,让我半搀半拖地步下了
他的好意所带给人的压力。因为怕他失望,我好几次都是勉强赴他的邀约。在高中的时候,他就是那种随时都在背英文单字而让人觉得想躲开的认真学生。
对他的认识如果一直停留在高中时代,我会这样勾勒出一幅他的未来:大学毕业后很辛苦地继续进修,三十多岁接下家族事业继续辛苦地工作,四十岁的时候很辛苦地扩大了事业版图,并开始每年安排一次全家的旅游,继续担心着时政大事以及子女的教育……已经为他准备好的这套人生脚本,似乎也没啥不好。如果不是因为姚的话——
隔着时空,他那张黑黑窄窄、有着粗眉高颅的瘦削脸孔,突然朝我无奈地笑了。
“我说的他都不听。本来想让他带Angela来听你唱歌,他说不要让你知道,我想,他一定是比较在乎你的看法……”
前一秒如落败逃兵的我,下一秒自以为找到了可攻入的破绽,“瑞峰他就是花心,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女生比他认真,他想甩又甩不掉啊!……”然后故作轻松地把杯中物一饮而尽,“没事的,我知道他这人的脾气。”
这样的论点无疑让阿崇吃了一惊。不必太费工夫就能为姚粉饰圆场,我的这种天分又再一次被启动。
店门推开,一群男生呼拥而进。两个老外与三个本地人,旁若无人地高声嬉笑。我立刻转过脸去,假装视若无睹。不是因为他们刺耳的喧哗,而是那一股刺鼻的浓郁古龙水异香,如同一条斑斓的蛇,扭动着在窄小的室内乱窜。我感觉脸上的肌肉顿时僵硬。在这地方出没的,不光只有蛇。
“妈的,不男不女!”
阿崇的斜睨让我登时心凉。再怎么推心置腹,这块铁板总会无预警跳出。柜台酒保把辛迪劳帕的唱片换下,放上了那张玛丹娜(MadonnaCiccone)的LikeAVirgin。刚进来的一伙人立刻大声跟着合唱起来,配合着动作,一翘臀一噘嘴,尽得娜姐真传。
在一九八三年的这个夏日午夜,若是有人穿越未来告知,玛丹娜有朝一日将成为流行时尚一代教母,反而一出道就拿下了格莱美新人奖,才气光芒无疑压过同期玛丹娜的辛迪劳帕在一九九◯年后,再也没有登上过畅销榜的金曲,我想,我一定会嗤之以鼻,觉得那人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