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地盘里,他像一只孤独的猫,从他那纯而又纯毫无杂质的小天地里探出头来;凡是来找我的都是他的人,要么是克劳迪奥,要么是他的父亲,也有一两次是他的哥哥。每每在他家中或是在咖啡馆里碰见他,从他水盈盈的双眼中见识到死亡之后,我从梦中醒来,一切都在清醒时的电闪雷鸣中消失了,唯有他留了下来,在我刷牙的时候,在我出门前听新闻广播的时候,陪伴着我。这时的他已不再是梦里透过一丝不苟的双凸透镜看到的形象(灰外套,蓝领带,黑色乐福鞋),而是千真万确又不可思议地继续待在那里,忍受着痛苦。
连一点点荒唐的希望都没有,比方说知道他活得开开心心的,在一场棒球赛上看见他,还是那样对在俱乐部里跟他跳过舞的女孩子们一往情深
小小的灰色幼虫,小小灵魂,柔弱无依,毛毯下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猴,向我伸出一只傀儡般的手,这都是为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
让你来亲身经历这一切,这我无论如何办不到。我为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的你写下这些东西,是因为用这种办法可以打破障碍,如果你身边没有这样一只猫,也没有一个你曾经深爱过的死去的人,他们待的那个地方叫作“那里”,它的名字我已经没有耐心用纸笔写下来,那就让我用这种办法求求你,要找什么东西,最好还是到自己身上去找。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帕科,心想万一这篇东西或是别的什么能派上点用场,帮助他痊愈,或者干脆帮助他死亡,好让克劳迪奥别再来找我,或者直说了吧,让我最终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人的把戏,我只是在梦里见过帕科,还得让他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抓住我的脚踝,他就比阿尔弗雷多、比我认识的其他死人要抓得紧一点。也许你此刻正在想这件事,难道你还有别的什么可想的吗,除非你也碰见过类似的人,反正从来没有人对我提起过这样的事情,我也希望你别遇见,我只是必须把这件事说出来,然后等待。把话说完我就上床睡觉,过着和大家一样的日子,尽量忘记帕科还在那里待着,忘记什么事都没有结束,因为明天,也可能是明年吧,我醒来的时候还会像现在一样知道帕科还活着,他呼唤过我,有求于我,而我却无能为力,因为他病了,快要死去。
[1]古斯塔夫·梅林克(GustavMeyrink,1968-1932),奥地利作家,代表作《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