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无法小睡了。我想我是太累了,累到难以入眠的程度。那个噩梦再度让我在半夜惊醒——那个有关坠落的梦。”
“再说一次,约瑟夫,那是个怎样的梦?”
“每次都一样。”布雷尔吞下整杯威斯巴登矿泉水,放下叉子,往后靠,以使他吃进去的食物安顿下来。“而且非常逼真——在过去一年里,肯定做过10次这个梦了。首先我感觉到地面在颤动,我惊骇不已并到外面去寻找……”
他沉吟了一阵子,试图回忆起他以前是如何描述这个梦境的。在梦里,他一直寻找的是贝莎,不过,他对弗洛伊德所吐露的心事,总得有个限度。不仅是对贝莎的迷恋让他困窘
露易丝已经在桌上放好一盘冷烤鸡、一份甘蓝菜色拉、香芹籽、酸乳酪、一些面包片以及矿泉水。现在玛蒂尔德从弗洛伊德端着的托盘上把汤碗拿起放在桌上,并且准备离去。
意识到弗洛伊德在场,布雷尔伸手按在她的手臂上。“待一会儿吧,弗洛伊德跟我没有瞒着你的秘密。”
“我早已跟孩子们一块儿吃了些东西。没有我作陪,你们两个也不会有问题的。”
“玛蒂尔德,”布雷尔试着轻松些,“你说你见到我的时间不多。但当我人在这里了,你却又弃我而去。”
她摇摇头:“我待会儿会带些水果卷心饼回来。”布雷尔向弗洛伊德投以乞求的眼神,仿佛在说,“我还有什么办法呢?”过了一会儿,就在玛蒂尔德把门在她身后关上的时候,他察觉到她对弗洛伊德意味深长的一瞥,宛如诉说着,“你看我们的夫妻生活变成了什么样子?”这是许久以来的第一次,布雷尔意识到他的年轻友人微妙尴尬的角色:他是这对怨偶分别推心置腹的朋友!
在两位男士静静地吃饭时,布雷尔注意到弗洛伊德的眼光扫视着书架。
“我是不是该保留个书架呢,好放你未来的大作,西格?”
“多希望能如此啊!但10年内不可能,约瑟夫。我甚至没有时间思考。我这个维也纳综合医院的实习医生,目前唯一写过的东西是张明信片。我想读这些书,而不是去写。噢,皓首穷经于无尽的智慧——我想把所有的知识,都透过眼球上三毫米宽的小孔,倒进我的脑子里去。”
布雷尔微笑着,“精彩的想象!把叔本华与斯宾诺莎(Spinoza)蒸馏、浓缩、穿过瞳孔,沿着视神经,直接进入我们后脑的脑叶。我真想用我的眼睛来狼吞虎咽——我现在常常累到无法认真地阅读。”
“你的小睡呢?”弗洛伊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你准备在晚餐前躺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