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感,毋宁说,他对这位年轻朋友大体上是心存感激的。
布雷尔心知肚明,他无法抗辩玛蒂尔德对婚姻的怨言。她大有理由抱怨!几乎是每个晚上,他都在他的实验室工作到午夜时分。他还把星期天的下午花在他的办公室内,为当天下午在医学院的讲座备课。一个星期有几个晚上,他在咖啡馆待到八九点,而且他现在一个星期玩两次塔罗牌,而不是以往的一次。中午的正餐,这向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家庭时间,现在也遭到了侵占。至少每个星期一次,约瑟夫替自己安排了过多的工作,并略过了大部分用餐的休息时间。每次麦克斯来的时候,他们就理所当然地锁上书房的门,下几个小时的棋。
布雷尔放弃了小憩的念头,走进厨房去问晚餐好了没有。他知道弗洛伊德喜爱长时间地泡热水澡,但是又挂念用完晚餐之后,还可以有时间回实验室工作。他敲着浴室的门,“西格,你洗完以后到书房来。玛蒂尔德同意让我们在那儿轻松地用餐。”
弗洛伊德迅速把自己擦干,穿上约瑟夫的内衣,把他的脏内衣留在待洗衣物的洗衣篮里,赶忙去帮布雷尔与玛蒂尔德,把两人的晚餐装在托盘上。(布雷尔夫妇就像大部分维也纳人一般,在中午吃他们的正餐,并且以冷的剩菜作为简单的晚餐。)通往厨房镶着玻璃的门,还滴着雾气的水珠。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胡萝卜芹菜大麦汤的芳香。
手里拿着长柄勺的玛蒂尔德向他致意,“西格,外面这么冷,所以我做了些热汤,这正是你们两个所需要的。”
弗洛伊德接过她手上的托盘,“只有两碗,你不吃吗?”
“当约瑟夫说他想要在书房吃的时候,那通常意味着他想要单独跟你谈谈。”
“玛蒂尔德,”布雷尔抗议着,“我可没有这样说。如果没有你做伴用餐的话,西格会不想再来我们家的。”
“不了,我很累了,况且你俩这星期都没有机会独处。”
走在长长的走廊时,弗洛伊德突然拐进孩子们的卧室,亲亲他们道晚安,孩子们苦苦哀求要听一个故事,他用下次讲两个故事的保证脱了身。他进了布雷尔的书房,那是一个环绕着深色木板的房间,中央一扇大窗户悬垂着暗褐色的天鹅绒帘幕。塞在窗子下半部、内窗与外窗之间的,是几个用做隔音之用的枕头。临窗是一张厚重的深胡桃色书桌,上面摊开着堆积如山的书本。地板上,铺着蓝白织花地毯,三面墙竖立着从地板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深色皮革精装的厚重书籍。房内远端角落的一张毕德迈尔式牌桌,有着黑金两色螺旋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