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忆秦娥就再不好说啥了。
毛娃从六七岁,练到十三四岁,一直都是极不情愿的样子。开始他是刮着光葫芦,后来硬是坚持着留起了盖耳长发。头发一长,脸就显得更窄了,有时简直窄得仅剩二指宽一溜了。尽管他不情愿,但还是把功练得极像那么回事。团上好多演出,有孩子戏时,都要让他上去客串。遇上武打场面,也会把他推出去,一连翻出三四十个“小翻”来,震得全场一愣二愣地掌声雷动。有时,要再在字幕上出现一下毛娃的名字,底下甚至还会轰动一下。说明毛娃,也已是有点声名的“碎(小)人物”了。
其实这孩子跟忆秦娥一起练功,已经是好几年的事了。不过毛娃除了哭,除了流泪、流鼻涕,从不跟人交流说话而已。他总是占着一个黑乎乎的拐角,静静地劈叉,静静地拿顶,静静地扎马步、下腰、扳朝天蹬。即使跑圆场,也是在她不占用的地方,来回掏空跑着。直到近些时日,这孩子的话,才突然多了起来。但并没有引起忆秦娥的注意。她只以为孩子是年龄大了,放得开了,可没想到,孩子是把自己在朝绝路上思考了。
最近,毛娃他爷突然出面,在给毛娃排《哪吒闹海》。
毛娃整天背着一个“乾坤圈”,乘着两个“风火轮”,在功场练着有些类似滑冰的“绝技”。但乘“风火轮”,明显是要比滑冰难度大多了。有时他还要滑上岩石,再从一个峭壁,凌空滑向另一个断崖。危险性是十分巨大的。连忆秦娥也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可毛娃一有闪失,或因害怕停下来,他爸就在一旁,拿藤条抽他那瘦得看不见的屁股和麻花细腿。毛娃都十三四岁的人了,有时觉得脸面过不去,就跟他犟嘴,甚至当面骂他爸是“毒蛇胆”。“毒蛇胆”就“毒蛇胆”,反抗得越凶,他爸压迫得就越强。“绝活”还得练,危险还得一次次去攻克。他爷倒是不打,但也很严厉,老爱说:“唱戏就是苦差事,吃不得人下苦,就成不了人上人。你忆阿姨绝对是苦出来的。到了今天,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名气这么大,还整天泡在功场压腿、劈叉的。她不成事谁成事?她不出名谁出名?角儿就是这样练出来的。我的孙子吔,除非向你忆阿姨好好学,要不就到山西挖煤去。你在学校,也是老考‘两根筷子抬个大鸡蛋’的主儿,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毛娃他爷说这番话时,把忆秦娥还弄得很是不好意思。毛娃本来就怨恨着学戏,她还成毛娃的“活样板”了,这不给毛娃心里添堵吗?自己学戏的确苦,但看着别的孩子也这样苦,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