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埃迪·奥哈尔,和父亲一同出现在公众场合总是让他无地自容,无论是开车到新伦敦市的轮渡码头的那一大段路上,还是(和父亲一起)等待奥连特岬角的轮渡抵达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更慢),他都有这种感觉。在埃克塞特,大家像熟悉薄荷·奥哈尔嘴里的薄荷味一样了解他的做派,学生和教工看到他的父亲就退避三舍,埃迪已经见怪不怪。老奥哈尔让听众(无论什么听众)觉得厌烦的本事是出了名的,他的催眠授课法尽人皆知,在他的课上睡着过的学生不计其数。
薄荷讨人嫌的方式毫无新意,他的诀窍就是不断地重复,比如从前一天的作业中挑出他认为重要的段落大声朗读——可能是想趁学生没有忘记这些内容的时候巩固他们的记忆。然而,随着授课的进行,学生的记忆却不断退化,因为薄荷总会找出更多“重要”的段落,声情并茂地高声诵读,为了表示强调,还会不时稍作停顿,至于时间较长的停顿,则是为了吮吸他嘴里的薄荷糖。除了无休止地重复那些大家都听烦了的篇章,他很少鼓励学生讨论(部分原因是他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任何段落的重要性),唯一可以商讨的是某段话是否有大声念出来的必要。课堂以外,薄荷的英语教学法屡遭议论,以至于让从未上过父亲的课的埃迪产生身临其境的幻觉,仿佛亲自体验过了那种折磨。
埃迪受过的磨难当然不止这些,但他也觉得庆幸,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每餐饭食几乎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先是和其他教工家属坐在教工餐桌,后来则和同学们一起用餐。只有学校放假的时候,奥哈尔一家子才会像别的家庭那样在家吃饭。多事西·奥哈尔倒是经常举行家宴,但到场的客人只有几对教工夫妇,而且多事西还不太愿意他们来。埃迪并不觉得这样的宴会无聊,因为父母只允许他礼节性地露个脸,不用一直在宴席上待着。
然而学校放假的时候,埃迪就不得不在家里的饭桌边旁观父母看似完美却沉闷单调的婚姻生活:他们之所以不会互相厌倦,是因为从来不听对方说话。薄荷和多事西的相处温和有礼,多事西会让薄荷尽情发表长篇大论,等轮到她的时候就马上开启毫不相干的话题——奥哈尔先生和奥哈尔太太交谈的内容堪称自说自话的杰作。作为局外人,埃迪的唯一娱乐就是猜测父母可能记住对方说过的哪些话。
我们不妨以埃迪搭轮渡到奥连特岬角去之前的某个晚上为例。当时又一个学年已经结束,毕业典礼也举行过了,薄荷·奥哈尔在家里正就他所谓的“学生在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