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林中空地,原先的浓荫华盖因树木倒塌而消失,任阳光洒落在一小块森林地被植物上,如今这地上覆满了红毯一般的黑莓新叶。起先,她以为那是狗,块头很大的狗:耳后有厚厚的绒毛,颇像哈士奇,体格比她在动物园里见过的骨瘦如柴的郊狼或从图片上看到的西部郊狼敦实得多。这两头狼在阳光下,浑身金灿灿,正弓着背,一前一后地跳跃着穿过一英尺高的叶丛,好似一双海豚,交替着从翻卷的海浪上跃出。它们正在追踪穿梭于叶丛和草丛底下的某种动作敏捷的小东西。或许是田鼠或野鼠吧。它们并未注意到这两个套着靴子、静立于阴影中的人。它们聚精会神地追捕着猎物,耳朵如接收器一般向着前方竖立,追踪难以察觉的声响。它们行动起来犹如一只动物的两个分身,团团绕绕,将猎物逼至石灰岩堤岸边,再将长鼻子探过去。迪安娜注视着,似着了魔一般入迷。她能看出这对郊狼是田间捕猎的好手,似乎特别青睐野鼠和田鼠。难怪农夫们会经常看到它们,同时为自家的牲口担惊受怕;但愿农夫们都能明白,除了他们田里的野鼠,他们不会有任何损失。她就这么注视着,思量着这种捕猎方式倒是对山齿鹑一类在地上筑巢的鸟儿大有帮助,因为能在一丛丛紧实密生的羊茅草中踏出各式各样的通途。
然后,毫无预兆地,这场追猎濒临尾声。打前站的狼猛扑过去,随即仰起脑袋,往边上倏然一拧,在空中一口咬住田鼠,好像那是块湿乎乎的小抹布,需要抖搂干净似的。之后,这只郊狼便叼着仍在扭动的猎物,消失在树林里。它的妹妹在树林边缘停下脚步,向他们投来狠狠的、警告的愠怒目光,继而转身跑开。
那天下午之后的时间,迪安娜一言不发。这男人的想法,她实在没耐心了解;对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在那片阳光明媚的林中空地上,她希望他已经看明白了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它们又是如何完美地满足了自身的需求。但她觉得还是别多问。与郊狼迎面相遇,本身就已使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他们站在那里看着那两头狼时,他是那么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她乃至不敢看她。事后,他亦对他们亲眼目睹之事不置一词。
下午,他们没有上床,像早就盘算好了似的。她觉得身子发冷。她烧了壶水泡上茶,又煮了点米饭,把昨天的黑豆热了热。她和埃迪已经养成了在床上吃饭的习惯。但今天,她坐回到了桌旁唯一的椅子上,桌上堆了一摞摞书、报纸和她荒废已久的野外记事本,她于是边吃边写了起来。埃迪·邦多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