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一只茧,迪安娜蜷缩于其中,听着那男人在她木屋内搞出乒乒乓乓的动静:门砰地打开,跺两脚靴子抖落泥巴,然后是引火柴掉到地板上的闷响声。过了一会儿,传来火炉门铰链的吱呀声和火被引燃时怨艾的噼啪声,让人心神平静。很快,屋里就会暖和起来,六月清晨的料峭会被逐至屋外,交给阳光来对付。她在被窝里伸着懒腰,嘴边浮起一丝窃笑。在这样冷飕飕的清晨,能于温暖的木屋内起床,而不用先去室外取生火的木柴,这点不错。
某个尖棱棱的东西硌到了她的腿,是他扔在床脚的一串避孕套的塑料封口的缘角,歪歪扭扭的一长串好似一段DNA。他第一次摸出这一包包欢快的原色橡胶小圆盘时,她着实大吃一惊。那彼此相衔的一大串,像是从某个卷盒里抽取出来的。“我的存货。”他那时说着,完全若无其事地从包里把它们抽出来,仿佛魔术师从袖管里抽出一串打结相连的手绢。他说是在免预约诊所里免费拿的,诊所十分鼓励客人自取。想到他去这样的地方瞎转悠,天知道是为了治疗什么样的毛病,她心头一阵厌恶。还是别对这人不太体面的现状较真了,毕竟他只是个季节性的盲流,随便找份临时工,钓钓鲑鱼,或做点给刀柄雕花的营生挣点现钱。一个与人同居、顺便给自己找个暂时的栖身之所的男人,她想说不定就是这样。她已尽最大的努力撵他走,在老栗树的树干隧道里对他大发脾气,可他依旧寄居于她的领地上。他背井离乡从怀俄明出来已有好几年了——带着他的猎枪,乘兴而游,随遇而安。至于为何如此,他不提,她也不问。不过,其他任何事,他都会说。而她发现自己只能生吞下他那些故事,就像雏鸟一口咽下送到巢边的活物:极地天空中的北极光犹如蓝绿色的雪茄烟雾漫卷舒展,彩色石蜡质地的仙人掌花瓣,太平洋和潮池,这些她都未曾见过,只在查塔努加水族馆见过人工潮池。此刻,她脑中浮现出那里的粉色海葵在水中迎波招展的姿态。她自己何尝不是像那海葵一样。他第一次窥伺她,凝视着她那敏感而肉质的思维触须摇曳绽放,他便摸了上去,瞬间使她抽缩收拢成像岩石一般坚硬的拳头。但他竟知道该如何触碰她,如何同她说话,如何嗅入她的气息,如何让她重新敞露心扉。肉体的欢愉是令人信服的假象,而性爱,则是安全感的终极幻影。
火炉的金属炉门砰地合上了,她听见他的牛仔裤在地板上拖动时的簌簌声。她的身体因对他回到床上与她拥衾而卧的期盼而兴奋着。她等待着,然而,漫长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