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里的人都挺吓人的,的确如此。”卢萨说。她希望能说说在这里生活有多难受——那些厨房用具,在她还没出生时就已有人在用了,而生活在这些隐约可感的族人中间真是糟透了。她希望能说说她想重新摆放家具、把自己家人的照片挂上墙时,是如何受到了异口同声的攻击。她希望能说说怀德纳老夫人总在这厨房里阴魂不散,对卢萨做的菜百般挑剔,对她做的汤忌妒得要命。
“哦,不单单是家里人。”朱厄尔说,“所有人都这样,镇上的人都这样。已经四年了,到现在,在克罗格超市里还有人见到我就排到另一条结账队伍里去,这样就不会一不小心跟我谈起谢尔。”
卢萨用海绵将台面上的红色浆汁擦净。“你得这样想,四年了
我想起某件我已经忘记的事。”
朱厄尔愣愣地站在那里,手还捂着嘴,眼里涌满了泪水,定定地看着卢萨。她十岁大的孩子单手扶着装罐头瓶子的纸板箱,慢腾腾地绕过橱柜岛台。年纪小的洛厄尔伸长了手偷偷从砧板上抓了一把樱桃。朱厄尔轻轻拍开他的手。“人们都很坏吧?”她终于开口问卢萨。“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谢尔——”但她没说下去,而是把孩子们支开,“到外面玩去。”
“妈妈。外面在下大雨。”
“外面在下大雨,朱厄尔。就让他们在后门廊上玩吧。”
“好吧,那就去后门廊,不要弄坏任何东西。”
“嘿,等等,克里斯,过来。”卢萨将一大捧樱桃盛入一只塑料碗,递给老大,“你要是觉得无聊,外面有扫帚和簸箕。”
“用它们扫吗?”
“你是问,用它们打曲棍球吗?对,去扫着玩儿吧。”
朱厄尔等身后的门关上后,就讲了起来。“谢尔离开我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提他,一个字都不提,就好像我压根儿没结过婚。但我们的婚姻——我是说这么些年来——毕竟曾经幸福过。甚至刚处对象的时候就很合拍,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婚礼前两个月,我们还偷偷跑去了坎伯兰瀑布,并把这段旅程称作我们的‘蜜月测试期’。”有那么几秒钟,她的目光定在自己手上,眼中有种恍惚而遥远的心满意足。卢萨从未在朱厄尔脸上见过如此有女人味的神情。但这神情很快就消失了。
“那真的很伤人。”终于,她又变得漠然,不带情感地说道,“我竟然得假装自己的那段生活从未发生过。”她伸手拧开了将钢制的古董去核机固定在橱柜台面上的钳台。卢萨此前花了半个小时才弄懂怎么操作钳台。不过当然,那去核机是婆婆家的。朱厄尔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