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珠,伸出另一只手,将指尖按入这柔软的、满身碎屑的树木。她用手指触碰着上唇,呼吸着泥土的气息,以舌头品鉴这木头的滋味。她对这根老木头爱得至深至切。她还羞于承认这一点。只有孩子对无生命之物的刻骨之爱和自信占有才是被应许的。然而她却一直如此。如今,咒语已去,这片原本独属于她的、无人知晓之地的魔力也随之消散了。
[1]一种古老
:“我没有卖关子。”
“坦白说还真他妈不是这么回事。”
“那我走就是了,没问题。说了这么多,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她抓起衬衫穿上,掸掉沾在皮肤上的潮湿木屑,心里又气又悲。衬衫穿反了,扣纽扣时她才发现。于是,她转而拉起衬衫下摆打了个结,迅速穿上裤子。她祈求上帝别让他看着她。她竭力调匀呼吸,竭力回想自己曾经的状态。她爬到隧道另一头,坐在洞口,望着外面,老栗树在这儿融入了腐叶土壤。
“迪安娜。我说了,你是不是想让我走?”
“不是。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很鄙视你这样。”
“鄙视我什么?”
她仍然没有转身看他,她不需要看那张脸。还是对着树林说话最好。“鄙视你这样瞎搅和。鄙视我竟然想要你回来。”
这一天刚开始的时候,她心情挺不错。过去的十五天里,只要听到树林里传来噼啪声,她就心跳加速、神经紧张,每次都以为那是他的脚步声。现在终于好了,她不再去听了。对此,她很有自信。她回想起过往那些日子,她常常独自一人攀上山路,心中别无牵挂,只惦记着这截中空巨木,尝试着在脑中想象在东部森林的优势树种仍是栗树时的光景,这是种很纯粹的快乐。她能透过自己的性灵之眼看到这一切。这棵老栗树想必曾是这山上最高可参天、最长生不朽的巨木——直到有一天,能够引起枯萎病的真菌在某个港口下了船,冲着美洲大陆咧嘴一笑,便将从纽约到亚拉巴马的所有栗树全都放倒了。整片风景为之一变,成了如今的样貌。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去理会自己的身体和身后正在呼吸的那具身体。树洞之外的天光之中,她几乎可以看见静默的空气正在为午后的盛会慢慢聚集,氧气从潮湿的叶片间悄悄萌生。这些树木都是她的大山的肺——不是她的大山,它也不属于任何一个该死的谁。这座大山属于猩红丽唐纳雀、马勃菌、月形天蚕蛾和郊狼。她居于其间的这方幽暗、精怪的天地正准备往外呼气。先是午后,再是黄昏,最后是夜晚。大雨会倾盆而至。他会和她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