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下来时,他却动摇了。他要和那些比他小十几岁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同桌考试,里头还有一个他教出来的学生,万一学生考进了,而教师落第了,他今后还有什么脸做人呢?高考就像跳龙门,他这条小鲤鱼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失败的。于是,他借口有病放弃了那次高考。
有一次,他受摩尔根的启发,想着手研究古宗人的社会形态。摩尔根几十年生活在易洛魁人的部落,研究人类的社会起源,他尹长庚也有相同条件的。他调查了很多古宗老人,做了几百张卡片,甚至写出一篇题为《古宗人的血缘婚姻》的论文,寄给云南省民族研究所,结果却石沉大海。他很沮丧,心想,中央、省,还有各个大学,有关民族研究的机构层层叠叠,教授学者人才济济,容得下他这样既无文凭学历,又没有名气的年轻人插足其间吗?他的论文一定成为废纸篓里的垃圾了。他放弃了这项研究。
他在戛蛮寨这么多年,从来就不甘心这样平平庸庸地生活下去,他甚至想打破海拔一千二百公尺的禁区,在高山地区种植三叶橡胶,解决橡胶北移这一科学难题;他甚至想学珍妮·古尔多,这位了不起的女科学家只身在非洲热带丛林研究黑猩猩达二十年,做出了巨大成绩,他尹长庚也可以钻进戛蛮附近的原始森林追踪观察长臂猿、金丝猴……但每次奋斗的结果,他总是半途而废。他缺少那种与命运敢拼敢搏的精神,他缺乏那种强者的素质。困难总是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他觉得自己的力量是那么有限,那么渺小。他害怕失败,他克服不了这种弱者的心理。
他在栎树上又待了一天一夜。
这短命的豺真有耐心,仍然守在栎树下。
他已饿得快要虚脱了,口也干得要冒烟。他在栎树上掐了几把嫩叶,狠狠心吞进去。胃很难欺骗,恶心得直想呕吐,果然就有一团团绿糊糊的秽物冒出来。消化系统一半颠倒了,嘴里进去又从嘴里出来,全部颠倒是不可能的。从树丫上站立起来,眼睛里就会金星乱冒,一阵昏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半天?一天?也许还能勉强苟活两天,但最终逃不脱在树上活活被困死、饿死的悲惨结局。与其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还不如跳下去和老豺拼一拼呢,他想。他是个男人,它不过是一只牙齿脱落了的老豺,他会有一丝生机的。一种对自己生命的眷恋之情攫住了他整个身心。要是早这样打算就好了,他心里很懊悔,起码昨天他的体力没现在这样衰竭。不能再等了,夜幕快要降临,这对他更加不利,多等一分钟他的体力就减弱一分。他曾企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