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魔鬼的犄角从他滑溜的长发中探出,发出炽热的光。他就坐在窗前,面对着母亲。一条活动的尾巴犹如潜行的丝绒蛇在他身后椅背的横档间匍匐游走。我无法不去注意那凶险的躁动。他用左手握着尾巴,想让它在他说话的时候消停一会儿。讨论的是蕾切尔。母亲的侧脸映在窗上的影子变成了盐晶,反射着所有光亮。
其他人来来往往,在黑暗中穿行。我就躺在茅草屋顶下的黑暗里,避居于梦和雨的洞穴之中。有时,我认出床边站着外公沃顿,他正耐心地等着我出招。我愧疚而震惊地发现我们正在下跳棋,而我走神了。外公极其漫不经心地告诉我,我们俩都已经死了。
父亲只来过一次,眉间与舌上缭绕着蓝色的火焰:义人多有苦难,但耶和华救他脱离这一切。蓝色的话语线从他唇间吐出的气息上缓缓升起。我注视着,心醉神迷。在这些蓝色话语触及茅草顶的那一刻,它们却变成了一排蚂蚁。清晨,黄昏,又是清晨。我一直注视着它们络绎爬至尖尖的屋顶上的洞中,背着它们微小的重负,bao露于天光之下。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吃惊。阿纳托尔·恩甘巴的在场尤其如此。一天清晨,他来到了这儿。之后每天,他都会用一个马口铁杯将苦茶端到我的嘴边,再三呼唤着我的名字:“贝埃内-贝埃内。”最真的真理。在我全部十六年的人生历程中,我几乎未曾想过自己除了被上帝心不在焉地咕哝几句,还能值得上什么关照。如今,身居这座充满匪夷所思之物的避难所,我却漂浮起来,沐浴在溢满宽恕的温暖水流中,猝不及防也不必设防。我没有能量去改善自己。如果阿纳托尔能将我所有深彻骨髓的罪孽裹于一块毯子里,并对我说我就是善,那我何不相信他呢?
这便是我对那场令人意外惊喜的求爱所能做的全部解释了。当我从长达数月的昏睡状态中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生命的航道变窄了。我仿若裹挟着大量红泥的洪水,沿着那航道奔流而去。我相信自己非常幸福。
我说不清楚在母亲离开之前,我们在这儿待了有多少个礼拜,或此后又有多少个礼拜流逝。我能待在避难所里,全拜好运所赐。这间窝棚是阿纳托尔的学生的,那位学生的父亲原先住在这儿,但如今已经过世。我们走了之后,阿纳托尔也很快离开了基兰加。他现在会花许多时间到邻近的几个村子里和人聊天,组织一些大型活动。他在布隆古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朋友和资源,我想待多久,就能待多久。但母亲不能,母亲根本就坐不住。
她离开的那天,我印象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