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前行。之后,他们手脚并用地膝行,因饥渴与肆虐的疟疾而极度消瘦,乃至产生幻觉。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来到了一座战俘集中营,最终活下来的人就更少了。拿单所在的连队全都死在了巴丹死亡行军途中。
二等兵普莱斯在科雷希多岛得到了撤令,之后没几周,麦克阿瑟将军放弃了这个阵地,并留下了那句有名的话,说他还会再回来的。但对那些巴丹半岛的士兵们来说,他是不会回来了。而我嫁的那个士兵也不会回来了。他归家的时候,太阳穴上有一道半月形的伤疤,左眼视力极弱。他一直陷在对自己懦弱胆小的怀疑中,从未恢复过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强烈地感受到了上帝对他的看顾。他从我的热吻和挑逗抚摸中扭身而走,质问我:“你难道不明白主正看着我们吗?”
我努力告诉他我们很幸运。我相信战争只会在我们的人生计划中烙下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印痕。拿单变了,我能看出来。但他似乎只是变得更虔诚,很难看清他心中的废墟究竟是什么样的。终于,我实现了跨越州界的梦想,作为牧师的妻子开始旅行。
主满是仁慈,我深有体会——密西西比、亚拉巴马、佐治亚。我们从长满矮棕榈树丛的沙地上越界而过,沿着高速公路疾驰,经过免费食物救济所、焦灼的人群,以及排着队等待灼热的拯救之言的灵魂。拿单的目标是炙烤出一条同谢尔曼③留下的焦土同样宽广的道路。由于没钱,也没有时间定居,我们每季都会住各种各样破破烂烂的小村舍或寄宿屋。直到我怀上蕾切尔,这样的游牧状态才显得不堪忍受。一天晚上,我们随便选择了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佐治亚州的伯利恒。靠着好运,或是上帝的眷顾,我们的旅行车竟真的开到了那么远,而伯利恒还是福音派浸信会有待争取的自由市场。当时我们的处境实在让人想笑——男人带着他肿胀的妻子,而旅店早已客满。④
拿单并未因这大有希望的比照而笑起来。事实上,他第一次打了我。我记得当时我坐在厨房里一把椅子的边缘,脚边放着尚未拆包的行李,我用双手撑着自己硕大的身躯,和他一起听收音机。有个男人一直在读长篇战争故事,那时候经常有这种节目:朗读亲历者叙述的战俘集中营和艰难行军的故事。故事里的士兵绝望地挣扎着,掉队后,便在夜幕下转瞬即逝的橘黄色枪火中凋亡。我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拿单说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些人里没一个人能看到姓自己姓的孩子。你却胆敢在基督面前为你那根本就不配得到的祝福而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