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其实没在顶嘴。她叫他先生,就像叫我们甜心和小甜甜一样,是想要显得和气一点,可父亲不这么看。如果是我那样顶嘴的话,父亲就会说:“你说话要注意分寸,年轻的女士。”他好像也想对妈妈说点什么。想要争辩。他站在前门的过道上,四面八方的阳光勉强从他身旁挤进来。他个子好大,差不多把整个门口都堵住了。头马上就要碰到顶了。妈妈坐在桌边,显得很矮小,她又缝起东西来了。
他说:“奥利安娜,人的身体是一
需要学会谦卑,上帝替每个人安排好了适合的路。
妈妈说:“但他们非得把我们看成天生的怪物吗?”
蕾切尔以前是娇气小姐,现在是天生的怪物。以前,艾达是我们家唯一一个长得不对劲的人。但这儿没人盯着艾达看,稍微看那么几眼,也是因为她是白人。没有人在乎她身体有一边坏了这件事,因为他们自己也都有残疾孩子。妈妈们有的没有脚,有的眼睛瞎了。当你往门外看的时候,哇,你总会发现有人身上缺一样东西,但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他们要是有假肢的话,就会朝你和和气气地挥一挥假肢。
一开始,妈妈将我们看得很紧,不许我们盯着别人看,更别说指指点点了。她老是会轻声说:“要我每时每刻都提醒你们这些姑娘不要盯着别人看吗!”可现在,妈妈也会看。有时候,她会自言自语,或者对我们说,现在玛玛·金萨纳所有的手指都没了,是不是?又或者说,那个大块头女人的下巴长得像个鹅蛋,我就是靠这点记住玛玛·恩古扎的。
父亲说:“他们都住在黑暗里。身体和灵魂都残缺不全,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被治愈。”
妈妈说:“嗯,也许他们对自己的身体有不同的看法。”
父亲说身体是圣殿。但妈妈有时候有一种奇特的语气,不能说是顶嘴,但也差不多。当时她正用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缝制一面窗帘,这样他们就不会老往我们房子里看了,说话的时候,她嘴里还咬着针。
然后妈妈把针拿了出来,对父亲说:“好啦,在非洲,圣殿每天都有一大堆活要干。”她说:“唉,拿单⑥,他们这儿只能这样用自己的身体,就像我们在家里用那些东西一样——比如你的衣服、你的园艺工具什么的。你会把裤子的膝盖部位磨破,先生,可他们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膝盖磨破!”
父亲因为妈妈的回敬,狠狠地看着她。
“好啦,先生,”她说,“我就是那样看的。那就是我的观察。我觉得他们就是会用坏自己的身体,和我们会用坏我们那个世界的物品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