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盼及时雨一样!”残废上尉说道,“我在盼,上校们在盼,仍然跟我们在一起的几位将军在盼,年轻的中尉们在盼,疯子们、军曹们在盼,过半小时后就要开小差的士兵在盼,拖着步枪不知东南西北乱窜的人在盼,在用漂亮的罗马尼亚文写身后家书、短信给妈妈的
,跟他借钱,因为有花销:孩子要牛奶,房子要房租,老婆要做白内障切除手术。包贝斯库听着他们絮叨,他好像在睡觉和做梦。任何要求都答应,只有一个条件:别用罗马尼亚文写那些可恶的文章了,用法文吧!一次,他去看望一个在罗马尼亚军队第四军团当过上尉的残废——原来是恩特赖斯库将军的部下。
包贝斯库一见那位上尉就像个孩子一样从一个沙发跳到了另外一个沙发上。他跳到桌子上,跳了一曲喀尔巴阡地区的民间舞。他的样子像是在街角撒尿,有几滴尿还跑错了方向。他就差在地毯上翻跟斗了!残废上尉想模仿他,可是被截去一只胳膊和一只腿的他加上体弱(贫血)实在难以办到。
包贝斯库常常叹息:“哎呀,布加勒斯特的夜晚啊!哎呀,皮特什迪的早晨啊!哎呀,收复回来的克卢日天空啊!哎呀,塞维林堡那些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呀!哎呀,巴克乌那些挤奶的姑娘啊!哎呀,康斯坦察的小寡妇们哪!”
后来,二人手挽着手去了包贝斯库的住所,地点在维纳伊大街,距离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很近;他俩继续聊天,喝酒,残废上尉有机会讲述了自己的生活经历,是的,他活得很英勇,但是充满艰辛。最后,包贝斯库擦干眼泪,打断了上尉的话,问他是不是也目击了恩特赖斯库将军被钉上十字架的经过。
残废上尉说:“我在场。我们正在躲避俄国人的坦克。我们的炮兵全都损失干净了,缺少弹药啊。”
包贝斯库说:“是因为缺少弹药啊。你在场吗?”
残废上尉说:“我在祖国神圣的土地上战斗啊,指挥着寥寥几个破衣烂衫的士兵,而第四军团已经减员到一个师的编制,没有后勤,没有侦察,没有军医,没有护士,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人想起这是一场文明战争,只有筋疲力尽的人,只有一群日益增加的疯子。”
“这么说是一群疯子啊。”包贝斯库问,“你在现场吗?”
残废上尉说:“在啊。我们一直跟随着恩特赖斯库将军,人人都在等着一个主意、一个演说、一座大山、一个明亮的山洞、晴空蓝天上来一道闪电、意外的闪电、一句仁慈的话啊!”
包贝斯库说:“这么说就是等一句仁慈的话啊。你也在等候那么一句仁慈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