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赖特尔说:“你的名字,我不记得了。”
她翻过身去,背对着汉斯,说道:
“你的记忆力真差劲。我叫英格博格·鲍尔。”
“英格博格·鲍尔。”汉斯·赖特尔重复了一遍,好像这个名字里寄托着命运的安排。
都不记得了,无论你的还是未婚妻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又说:“还有一种选择性遗忘症,就是你什么都记得,或者以为什么都记得,但只是忘记了一件事,你一生中惟一重要的事情。”
汉斯听她这样说话,心里想:我认识这丫头。可是,他回想不起来认识她的地点和环境了。于是,他决定急事缓办,便问她:愿意不愿意喝点什么?女孩看看酒吧的大门,稍稍思忖一下,表示同意。二人在靠近入口通道的一张桌子前坐下。为二人服务的女子问汉斯:这小雏鸡是谁?
汉斯·赖特尔说:“我未婚妻。”
女孩冲女服务员一笑,点点头。
女服务员说:“是个可爱的女孩。”
女孩说:“还特别爱干活哪。”
女服务员嘴角动动,意思是说:是个积极的女孩。后来,说了一句:走着瞧吧。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汉斯·赖特尔竖起黑皮夹克的领子,回到门口去了;因为到了开始上客人的时间。那女孩仍然留在桌旁,偶尔看上一眼手中的书,大部分时间是望着走进酒吧的男男女女。片刻后,刚才给她送来茶水的女服务员,揪住她一个胳膊,借口这张桌子需要给别的客人使用,把她拉到大街上去了。女孩很友好地跟女服务员说“再见”,后者没理睬。那时,汉斯正在跟两个美国兵说话。女孩不愿意凑过去,宁可到街道另一边去,在一家住户的门廊下坐着。有好大工夫,她注视着酒吧门口进出的动静。
汉斯在干活的同时,时不时地斜视一眼对面门廊下的情况。有时,他觉得从那黑暗的门廊下有双发亮的猫眼在看他。等客人少了以后,他过去,进了门廊,想叫她,可是发觉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点燃一根火柴,他看见她在角落里睡着了。趁着火柴燃烧的时候,汉斯跪着观察她的睡相。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女孩醒来时,汉斯还在她身边。可是,门廊换成了一间带点女性气味的房间,墙壁上贴着艺术家们的照片,斗橱里收集了洋娃娃和长毛熊。但是,地面上则堆积着威士忌箱子和葡萄酒瓶。一床绿色的被子一直盖到她脖子下面。有人脱掉了她的鞋子。真舒服,她又闭上了眼睛。可这时她听见了汉斯说话的声音:你就是住在胡戈·哈尔德那老楼里的女孩。她没睁开眼睛,但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