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方面是因为困劲上来了;他听见策勒最后说了一句:战争就是战争啊,最好忘掉一切、一切、一切。实际上,策勒镇定得令人羡慕。另外,这样的镇定只有再次看见俘虏入营或者又来人在平房里一一检查证件时才被打破。三个月后,轮到询问姓氏字母开头为Q、R、S的人了。汉斯·赖特尔可以跟美国兵和一些身穿便装的人谈话了。他们有礼貌地请他正面和侧面站立;然后,就在档案里寻找卡片,卷宗里可能有许多照片。接着,一个身穿便衣的人问汉斯·赖特尔:战争期间做过什么事情?汉斯只好说跟着79师到过罗马尼亚和俄罗斯,多次受伤。
美国兵和便衣想看看他身上的伤疤。汉斯只好脱光衣服给他们看。有个说话带柏林口音的便衣问他:俘虏营的饭菜好不好?汉斯说:吃得像国王。那提问的人把这话翻译给其他人听。他们都笑了。
一个美国兵问:“你喜欢美国饭?”
便衣把这话译成了德语。汉斯说:
“美国肉是世界上最好的肉。”
,口气是快乐的,有想像力。老兵名叫策勒,瘦高,腼腆。汉斯看见他经常在另外两个战友陪伴下在营地里散步。可能是有两个战友比照的原因,策勒的形象有尊严感。一天晚上,汉斯问策勒是不是还有家属。
策勒说:“有老婆。”
汉斯说:“可你老婆死了啊。”
老兵轻声说:“有过一儿一女。也死了。儿子死在库尔斯克会战里。女儿死在汉堡的轰炸中。”
“没别的亲戚了?”汉斯问。
大家又笑了。
那美国大兵说:“说得对。可你吃的东西不是美国肉,是狗食。”
这一次,翻译(不想翻译这句话)和几个大兵笑得几乎跌倒在地。一个黑人士兵出现在门口,带着担心的表情,他问大家跟这个俘虏是不是有麻烦。大家说,没麻烦,关上门,走吧!他们讲笑话而已。后来有个人给汉斯敬烟。汉斯说:我以后再抽。说完把香烟夹在耳朵上头了。接着,美国兵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开始记下汉斯提供的情况:年龄、出生地、父母姓名、父母住址、至少两个亲戚或朋友的地址,等等。
当天夜里,策勒问汉斯询问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汉斯都告诉他了。问你
“有过外孙、外孙女,是双胞胎,跟我女儿一起死在轰炸里了。”
汉斯惊叹道:“天啊!”
“女婿也死了。不是在那次轰炸里,而是几天后,因为老婆和孩子而伤心。”
“太可怕了!”
“服毒z.sha了。”策勒在黑暗里轻声说,“吃的是耗子药,痛苦挣扎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