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无绳电话,按下末位号码重拨键。电脑合成的女声报出了一个陌生的伦敦号码。我打了过去,边听边摇头。不管我的怀疑有多么明智,确认的结果仍让我感到惊讶。帕里的电话留言机说道:“请您在语音提示后留言。愿上帝与您同在。”是他,他说的是两句话。他的信仰居然可以这样影响深远,从他的留言机里、从他那句平凡乏味的大白话中体现出来。当时他说,他也感觉到了,那是什么意思?他想要什么?
我朝金酒看了一眼,决定不去喝它。一个更加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在克拉莉莎回来之前,我将如何打发这个夜晚呢?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做出清醒的选择,我就会闷头沉思,纵酒滥饮。我不想会见朋友,我无需娱乐消遣,我甚至感觉不到饥饿。这样的空虚感似曾相识,唯一能够摆脱它们的方法就是工作。我走进书房,打开灯和电脑,摊开我在图书馆做的摘录。现在是八点十五分。三小时内,我就可以把这篇科学叙事的文章基本搞定。理论方面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虽然我自己并不见得相信这一套,但我的文章可以围绕它去写。提出论点,据证说明,考量反面观点,最后在结论中加以重申。它本身就是一种叙事文体,也许有点陈旧,但是在我之前,已经有无数的撰稿人屡试不爽。
工作是一种逃避——此时此刻,我甚至没有怀疑这一点。我无法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而思考也毫无助益。我猜想,克拉莉莎在午夜之前不会回来,于是我便沉溺在那严肃而肤浅的论点之中。不出二十分钟,我就已经进入了渴望的理想状态,思想专一,方向明确,仿佛进入了一所高墙环绕、空间无限的监狱。这种情形不是经常发生的,但那天晚上我非常感激,我不必抵御杂七杂八的漂浮残物:新近记忆的碎片,未竟之事的信物,或者性渴求的可怖残骸。我的海滩是一方净土。我没有受到咖啡的诱惑而离开座位,而且尽管我喝了杯汤力宁水,现在也没有任何尿意。
正是十九世纪那种业余爱好者的文化,才孕育了轶事科学家——全是些没有固定职业的绅士和空闲时间充裕的牧师们。达尔文本人在乘坐小猎犬号环游世界之前,也曾梦想在乡间生活,平平和和,什袭而藏。即使在天才和机遇改变了他的人生之后,他的故居也更像是牧师寓所,而不是实验室。当时占主导地位的艺术形式是小说,它们叙事宏伟,篇幅铺漫,不仅勾画个人命运,展现整个社会景象,而且直面公共时政。大多数受过教育的人都阅读当代小说。讲故事的技艺深植于十九世纪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