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是在一家素食餐厅吃的,经理是一对巴西夫妇,清晨三点打烊。二人又是最后离开餐厅的人。
晚饭时,M谈起了自己的生活。有那么一阵子,B甚至以为M在分析一生的经历呢。并非如此。她只说说少女生活,说说来去纽约的经历,说说她的不眠之夜。不说男朋友,不说工作,不说疯狂的生活。M喝酒。B抽烟,一支接着一支。有时,二人不望着对方,而是看看窗外驶过去的车子。回到家中,M帮助B打开沙发床。然后,她就关进自己的卧室里去了。B没脱衣服,看着看着一本好像用外星人语言写的小说,就睡着了。M的声音把他给吵醒了。B想,就像那天夜里一样,那个女人说梦话把他给吵醒了。但是,没等他打起精神下床去叫醒做噩梦的M,他又睡着了。
次日,他上了一列开往巴黎的火车。
他仍然下榻在圣雅克大街上那家旅馆,但是换了房间。开头几天,跑旧书店,寻找安德烈·杜·布歇的随便什么著作。一无所获。布歇如同亨利、那个马尼的亨利一样,已经从地图上被抹掉了。到了第四天,他不再上街了。他让服务台把饭送到房间里,但几乎不吃。他看完了买来的小说之后就扔到字纸篓里去。睡觉,做噩梦,醒来时确信没说梦话。第二天,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淋浴之后,出去逛卢森堡花园。后来,下了地铁,在皮加勒站下车。在拉布鲁大街一家餐馆吃饭,后来在纳瓦林大街一家小旅馆跟一个妓女睡觉。她后脑勺的头发剪得很短,前面很长。女人说,她住在四楼。没有电梯。到了那里,显然没人居住。那里有一间不属于某个具体个人的房间,而是那女人和她女友们共用的屋子。
二人做爱的时候,女人给他讲笑话。B笑了。他用蹩脚的法语也给她讲了一个笑话,但她听不懂。办完事后,女人进了卫生间,她问B是不是愿意洗澡。B说:不。早晨洗过了。但他还是进了卫生间,去吸烟,看看她淋浴的样子。
没有意外的惊喜(或者至少是只能隐约可见),他看见她如何摘下假发,然后放在马桶盖上。她里面是光头,头皮上明显地可以看出两个新伤痕。B点了一支烟,问她这伤痕是怎么回事。女人在喷头下冲澡,没听明白。B不再问了。但也没离开卫生间。而是斜靠在白瓷砖墙上,望着从塑料拉帘一侧冒出来的热气,感觉惬意和放松,最后连假发套、马桶盖、拿香烟的手都看不清楚了。
二人走出楼房,已是夜色沉沉。分手后,B不慌不忙地走起来,一直不停步,走了一条还算熟悉的路线,从蒙马特公墓走到皇家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