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文学圈的活动,她认出了勒普兰斯,或者自以为认出了他。最近几个月来,她见到他的次数有几百次之多,他总是躲在某位知名,但有危险的作家身后,总是站在某位卷入抵抗运动的戏剧家住宅的前厅,总是扮演外勤人员、秘书、侍仆的角色。女小说家说:您是我那时惟一不认识的人;我那时在想:您在那些人家里做什么呢?她又说:您像是不显眼的人,总是安安静静,总是听人支配。
女小说家的坦率让勒普兰斯高兴,他开始吐露心声。他说起了自己的作品。对方大大地吃了一惊。不可避免地二人谈到了勒普兰斯被边缘化的问题。几小时后,女小说家认为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和解决的办法。她说得粗鲁,意思是:他身上有某种东西,脸上,说话的方式,眼神,让大多数男人产生排斥感。解决的办法是明摆着的:应该消失,应该秘密写作,应该让自己的作品不再出现自己的面孔。办法是如此地朴实无华,肯定有用。勒普兰斯惊讶地听着,点点头。他明白自己不会听从女小说家的劝告,有些吃惊,也许是有点生气,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听他倾诉并理解他。
次日,一辆由抵抗运动组织派来的车把勒普兰斯接走了。告别前,女小说家握握他的手,祝他好运。接着,亲亲他嘴唇,哭了。勒普兰斯什么也没弄明白,慌乱地嘟囔了一句感谢的话,走了。女小说家站在窗前望着他:
勒普兰斯转进车子,没有回头看。这天上午的其余时间(勒普兰斯可能在某地以某种方式,也许是在他不寻常的作品想像着)女小说家在一门心思想念他,同他一道想像未来,对他说:我爱你,直到最后困倦压倒了她,就在沙发上进入了梦乡。
后来,二人再也没有见面。
勒普兰斯谦卑而令人反感地活到了战后。1946年隐居到皮卡迪区某个小村庄去当老师。他为一些报纸和文学杂志写稿的数量不多,但是经常会写。勒普兰斯终于心悦诚服地接受了蹩脚作家的身份,但是也明白和接受了好作家需要蹩脚作家的道理,哪怕后者仅仅是读者和追随者。他还明白自己在营救(或者帮助)某些好作家时就全凭自己的力量赢得了胡乱写稿和出错的权利。
他还赢得了在两三家杂志发表文章的权利。当然啦,有时候,他也打算再见见那位女小说家,打听打听她的情况。但是,等他再去女小说家那里时,发现住户已经换了,没人知道她的下落。勒普兰斯当然还在寻找她,但那已是另外的故事了。实际情况是,他再也没有见到她。
他见到的是那些巴黎作家。不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