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来,他的脑子又大声说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撞死了克拉莉丝。
他想追上他们大吼。
他的眼睛淌泪。
是摔倒救了他一命。那辆甲壳虫的驾驶员,看见蒙塔格倒下,凭直觉想到以这样的高速撞上一具人体可能会翻车,车上的人会摔出车外。要是蒙塔格当时保持直立呢?……
他开始像白痴似的曳步走,一边喃喃自语,然后他拔腿闷头奔跑。他把腿伸到最大极限,放下,再伸出,放下,缩回,伸出,放下,缩回。天!天!他掉了一本书,步伐稍乱,几乎转身,又改变了主意,继续往前奔,在混凝土的空洞中呐喊着,甲壳虫疾追它奔逃的猎物,还差两百英尺,一百英尺,九十、八十、七十,蒙塔格急喘,双手摆动,两腿抬起放下伸出,抬起放下伸出,呐喊着,叫唤着,此刻他猛然扭头面对刺目的光束,双眼一片花白,甲壳虫也被它自己的光亮所吞噬,此刻只是一支抛向他的火炬;一片咆哮声、喇叭声。此刻——几乎撞上他了!
他踉跄摔倒。
我完了!结束了!
但是摔倒扭转了乾坤。就在撞上他的前一瞬,狂飙的甲壳虫疾转而去。它不见了,蒙塔格平趴在地上,头向下。隐约的嘲笑声随着甲虫抛下的青蓝色废气飘向他。
他的右手伸在头部上方。此刻他抬起那只手,看见中指尖端淡淡印着十六分之一英寸的黑色痕迹,是车胎经过时轻轻轧过的痕迹。他无法置信地望着那道黑印,站起身。
蒙塔格倒抽一口气。
大马路前方,四条街口外,那辆甲壳虫已减慢了速度,以双
那不是警察,他心想。
他往大马路望去。此刻路上空荡荡的。是一车青少年,什么年纪都有。天知道,这些从十二岁到十六岁的青少年,出外飙车,叫嚣,嬉闹,结果看见一个人,一幕异常的景象,一个男人在散步,稀罕事,于是就说:“我们玩玩他。”并不知道他就是逃犯蒙塔格先生,他们只是一群孩子,趁着有月光的几个钟头跑出来飙车五六百英里,打发漫长的夜晚,他们的脸孔给风刮得冰冷,然后到了天亮再回家或不回家,或活或死,这正是冒险的刺激之处。
他们原本会撞死我,蒙塔格心想。他身子摇晃,空气依旧带着灰沙扯弄他,在他周遭颤动,拂弄他的脸颊。平白无故,他们原本想撞死我。
他朝对面的马路边走去,命令每一只脚走路,继续走。不知怎的他已拾起散落的书,他并不记得弯过腰或碰过它们。他不停地换手拿它们,仿佛它们是一副令他想不透的扑克牌。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撞死了克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