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的直升机正从远方升空,远得就像有人把干枯的蒲公英的灰色花头给炸掉了。二十来架直升机在三英里外慌慌张张、摇摇摆摆,犹豫不决,好似被秋天弄糊涂的蝴蝶,接着东一架西一架陆续垂直降落,轻轻摩擦着街道,然后变回甲壳虫,沿着大马路呼啸疾驰,或又突然间跃回空中,继续搜索。
加油站的服务生正忙着应付顾客。蒙塔格从后方挨近,钻入男盥洗室。隔着铝墙,他听到收音机播报:“宣战了。”外面正在汲灌汽油。甲壳虫里的人们在交谈,服务生在聊着引擎、汽油和应付的油资。蒙塔格站在那儿,想让自己感觉收音
们就会烧了你,他心想。眼下的情况就这么单纯。
他摸索口袋,钱还在,他又在另一个口袋里找到一般用的海贝,在这凛冽漆黑的凌晨,这城市正透过它自言自语。
“警方通报。通缉令:逃犯藏匿城内。曾违法杀人犯罪。姓名:盖·蒙塔格。职业:消防员。最后现身于……”
他在巷弄中持续跑过六条街区,最后来到一条宽敞空旷的十车道大马路。从巷口望去,马路就像一条无船的河,在高悬的白色弧光灯的刺目光线下结冻。要想越过它,就可能溺死,他觉得;它实在太宽、太空旷了。它是一座没有布景的辽阔舞台,招引他奔过去,在白花花的光线下轻易被瞧见,轻易被捕,轻易遭枪击。
“海贝”在他耳中嗡鸣。
“留意一名奔跑的男子……留意奔跑的男子……留意一名只身步行的男子……留意……”
蒙塔格缩回暗处。正前方有一间加油站,像一大块陶瓷雪白色物体在那儿闪闪发亮,两辆银色甲虫正停靠加油。嗯,要是他想走过那条宽敞的大马路,不用跑的,是镇定从容地走过去,他的模样就必须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要是他清洗干净,梳梳头发,会多一分安全,然后再继续上路,去哪儿?
是啊,他心想,我要逃到哪儿?
没有地方。无处可去,没有朋友投靠,真的。除了费伯。继而他才发觉,自己的确正凭着直觉逃向费伯的家。但是费伯不能藏匿他;就算试试也是z.sha之举。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是会去找费伯,待上几分钟。在费伯家,他或许能重新添满他正急速耗竭的对自己生存能力的信心。他只想知道世上还有像费伯这样的人。他想看见这个人还活着,并没有像个装在另一副尸体内的尸体被烧毁。当然,还得留些钱给费伯,让他在蒙塔格逃亡后花。也许他能逃到乡间,在河上生活,或是在河流和公路附近,在田野和山间生活。
一阵咻咻旋转声引得他望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