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事!他们中间竟有那么多身材矮小、大鼻子、窄脑门、生着滑稽可笑的豁嘴的人。竟有那么多皮肤黝黑的亚利安人,那么多生着满脸粉刺、脓包和雀斑的人。
这些面貌丑陋、身体虚弱的人慢吞吞地走着。他们也是母亲的娇儿,深得母亲钟爱。那些长着肥胖的下巴、高傲的嘴巴,头发浅黄,面皮白净,挺着坚实胸膛的恶人和民族仿佛消失了。
说来奇怪,这群由母亲生养的丑陋的人们,与1941年秋天被德寇用树枝和木棍赶往西部集中营的一群群悲惨而不幸的、俄罗斯母亲的儿子们的模样竟兄弟般的相似。仓库和地下室那边偶尔传来手枪的射击声。这群向冰封的伏尔加河缓缓移动的俘虏们,全都明白那砰砰的枪声意味着什么。
米哈伊洛夫不时打量坐在他身旁的德国元帅。司机朝反射镜里望着。米哈伊洛夫看得见保卢斯瘦长的面颊
索着地下室,钻进自来水管道检查孔里,把德国人驱赶到寒冷的地面上来。
在荒废的广场上、街道上,自动枪手们推推搡搡,不时地喊叫着,把德国部队重新进行编组,把不同战斗专业的士兵编成行军纵队。
德国人小心翼翼地回头打量着一双双紧握武器的手,慢吞吞地走着,尽量避免跌跤。他们做出一副驯服恭顺的样子,不仅仅是惧怕俄国人轻易勾动自动枪的扳机。胜利者的威严像催眠术似的令人苦恼,迫使他们俯首听命。
保卢斯元帅乘坐的汽车向南行驶,而俘虏们迎着他的汽车走过来。高音喇机播送着:昨曰里我出发前去远征,
心上人在门口挥动头巾……
两个士兵抬着一名伤兵走过来,那伤兵用没有血色的脏乎乎的双手搂着他们的脖颈,两名士兵的脑袋靠得很近,脑袋之间露出一张死人一般惨白的脸,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热烈的光芒。
四名士兵用毯子抬着一个伤员吃力地从地下室里走出来。
雪地里摆放着一堆堆青灰色的武器,仿佛打谷场上堆起的’草燦。
礼炮响了,一名红军战士的尸体缓缓放进墓穴。从部队医院的地下室里抬过来的德国人的尸体也横七竖八地躺在墓穴旁边。戴着高髙的白色军帽和黑色军帽的罗马尼亚士兵边走边哈哈大笑,不停地挥手嘲笑那些活着的和死去的德国人。
俘虏们被驱赶着从皮托姆尼克、皇后河方向和技术人员之家走过来。他们的步态有些特别,只有失去自由的人和动物才这样走路。一些负了轻伤和冻伤的人拄着木棍和烧焦的木板条。俘虏的队伍不停地走着。看上去他们全都面色铁青,目光呆滞,脸上带着痛苦和忧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