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沃瓦罗夫一看见别廖兹金,就高兴得骂
报话员心想,营长准是疯了,可是他也一面咳嗽一面吐,跟着唱了起来:
老婆会伤心,会嫁给别人,
一嫁给别人,就把我忘了……
这时候在地面上,在充满了硝烟、灰尘和坦克吼声的隆隆作响的车间废墟上,格鲁什科夫不顾血糊糊的手上的皮肉,拼命地扒石头、混凝土块、断钢筋,他用一股疯狂的劲头干着,正是这股疯劲儿帮助他扭动沉重的铁梁,干几十个人才能干的事情。
别廖兹金又看到了带有硝烟与尘土的朦胧的光线,这光线中还混杂着爆炸声、德军坦克的吼声、大炮声与机枪声。不管怎么说,那是一种微弱的亮光了,别廖兹金一看到这亮光,首先就在心里说:“你瞧,塔玛拉,你不该为我担心嘛,我对你说过,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格鲁什科夫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把他抱住。
不存在了,几个人也就没有了。
他们安静了一阵子,缩着身子,一种疯狂的力量冲打着一个个车间。别廖兹金心想,这些车间在以自己僵死的躯体参加保卫战呢,因为要打碎混凝土和钢筋是很难的。
后来他们到处敲敲碰碰,摸索着,就明白了,要自己爬出去是不可能的。电话机还好好的,但是哑了,因为电话线被炸断了。
他们彼此几乎不能说话,因为爆炸的轰隆声掩盖了他们的声音,他们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前一天还在发高烧的别廖兹金,现在并不觉得没有力气。他的力量在战斗中往往能带动指挥人员,带动战士们,不过这力量的实质不是军事性与战斗性的,这是一种通情达理的人性的力量。能保持这种力量并且能够在残酷的战斗中表现出这种力量的,只有很少一些人,正是这些人,这些平易近人、通人情、有理性的人,才是战争的真正主人。
德尔金用号哭的声音叫道:
“团长同志,向您报告,我的一个营全完了!”
他用手朝周围指了指。
“万尼亚死了!我们的万尼亚死了!”
他指了指侧着身子躺在黑色的血泊与机油中的营政委的尸体。团指挥所倒是比较平安,只有桌子和床上撒了一层土。
但是轰炸停止了,被埋住的几个人又听到钢铁的隆隆响声。别廖兹金揩了揩鼻子,咳嗽了几声,说:
“狼群叫起来了,坦克朝拖拉机厂冲来了。”又补充说:“咱们正好在他们的路上。”
也许由于彻底绝望了,德尔金忽然用难以形容的嗓门儿大声唱了起来,一面咳嗽,一面唱起电影歌曲:
嘿伙计们,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跟头领在一起咱们不用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