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气室,索菲亚和达维德也在这群人里。达维德是先死,索菲亚感到孩子身体在她怀里渐渐沉下去。这章是这样结尾:
这孩子身体小得像鸟儿样,比她先走步。
“做妈妈。”她想道。
这是她最后个念头。
可是她心还活着:心在紧缩,疼痛,在怜惜你们,活着和死去人们。索菲亚感到阵恶心,就把达维德,已经成尸体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她也成死人,成尸体。[45]
索菲亚·奥西波芙娜在弥留时刻第次感到母爱力量。她终于当上妈妈—可是,她给孩子带来生命还是带去死亡?们不能说:达维德已经死。达维德/瓦西里还活着—索菲亚定也还活着,因为她心不仅怜悯已经死去和正在死去人们,不仅怜悯她同时代人,而且也怜悯“你们大家”,也就是说,怜悯们这些读者。或许她给瓦西里·格罗斯曼,也给些读者,带来更充实、更深刻生命,虽然这生命痛苦照旧。
格罗斯曼曾经给爱伦堡写过封信谈《黑书》。正像信里所说,他深感为死者说话,“为长眠者发声”[46],是他道义责任。但同样重要,是他感到死者在支撑着他;他相信死者力量能够帮助他履行为生者尽力职责。维克托·施特鲁姆故事,结尾处有种谨慎乐观,从中可以清楚看到格罗斯曼这种责任感。施特鲁姆明知那些人是无辜,可是不昧着良心构陷他们,自己那几个新到手特权就没,于是反常态地在官方诽谤信上签上名。施特鲁姆希望他死去母亲下次会帮助他,让他有所长进;他在小说里最后句话是这样说:“好吧,咱们就试试吧……也许,还有足够力量。妈妈,妈妈,这是你力量。”[47]
格罗斯曼母亲二十周年忌日那天,他给母亲写封信。他情感在信中表达得更加明白:“亲爱妈妈,就是你,只要活着,你也就活着。死以后,你还会继续活在这本书里。把这本书题献给你,书命运是和你命运紧紧连在起。”[48]他感到母亲就在这本书里活着,这似乎让他觉得《生活与命运》这本书本身就是个活体生命。[49]他给赫鲁晓夫写封信,以句挑战话作结:“花费毕生心血写成书正在坐牢,那,自己人身自由、现在职位都是毫无意义,都是虚假。这本书,写就不会抛弃,过去不抛弃,现在也不抛弃……请你把自由还给书。”[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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