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乱整天,仙蒂几乎坐下即恍惚睡着。风浪平静,轮船在海上缓缓前行,黑沉沉头面被船头劏开,又在船尾复合,仿佛有人用汤匙轻轻搅动碗芝麻糊,他们是在匙里觅食蚂蚁。
花王二和陆世文站在船头甲板闲聊,远处若隐若现束强光便是九龙城码头灯塔,下船后还要搭十分钟白牌车才到达寨城。z.府规定士车牌黑底白字,私家车则是白底黑字,用私家车非法收赁载客便唤作白牌车。这阵子闹工潮,士司机组织罢工,白牌车趁机蜂拥而出赚钱,也方便市民,z.府放任不理,甚至暗示解决,bao动后会推动白牌车转为正式经营小型巴士,萧家俊打算分杯羮,曾找哨牙炳和花王二商量他日如何垄断湾仔生意。
上年纪花王二面对后生小辈,有想当年兴致,他伸手指向对岸码头,笑道:“以前很少去寨城,但跟炳哥揾食,经常陪他落城,那边鸡、鸦、狗,样样齐,是男人天堂,可惜你在香港时年纪太小,错过。”他又眨眼道:“今晚倒可以带你见识见识。你不会仍是青头仔吧?”
陆世文脸色沉,花王二想起他是虔诚天主教徒,还有个洋名叫作Fernando,不宜乱开玩笑,立即把话题转回寨城上面,解释道:“鸡是女人,鸦是鸦片,狗是狗肉,加上赌,所有暗黑欲望,在寨城外面要偷偷摸摸地满足,到寨城里面可以光明正大。出入寨城男人都得感谢李鸿章,若非他在八九八年把新界租借给英国时坚持留下寨城由清廷管理,殖民地男人即无此刻享受。”九龙寨城是所谓“三不管”,中国管不,伦敦不愿管。但寨城仍然有寨城秩序,由堂口来管,堂口便是秩序,香港警察除落城收规,或者城里发生命案,甚少插手过问。
轮船靠岸后,花王二找来白牌车守候,三人登车直驱寨城,停在龙津道东侧东南楼门外,徒步进入南门。
南门其实没有门,只是几级窄窄石梯,往下走,便是寨城。当初是有,有门,因为有墙。下令拆城墙是日本兵,迫寨城居民亲自动手,许多人边用铁锤敲下石砖,边流泪。城墙石砖被移作扩建启德机场,自此只剩城基,城只像村不像城。战后不久,幢幢三四层高楼房沿着城基四周内侧蔓延建起,其后是五六层,再其后是七八层,转眼把寨城再次团团围住,只不过换成水泥围墙。但城内民居主要仍是横七竖八木屋和石屋,谁先来占土地,建起房子,谁便是主人。后来者向先来者租屋或买屋,才有房客和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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