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得措手不及。但其实几年来他也忍住没说,那天在澳门码头他终究是为了她才会坠入险境,那么到底是谁欠了谁,一言难尽。人和人之间最怕算账,翻开账簿,满目涂涂抹抹,不管是借的或还的,总能找到不服气的地方。但也只好认了,欠了就是欠了,无论为什么欠和欠多少,没法子不还。
这么转念一想,倒找到了回转的余地。如果真要算,能否说若非曾经受我照顾,否则南爷当初不会在香港拉黄包车,也不会有后来的因祸得福,在香港开设香堂?能否说是南爷欠了我?而且阿冰没说错,自问闯荡江湖依靠的只是南爷关照,也靠运气,南爷死了,说不定运气也已用尽,何不趁堂口散伙,重新做人?取了的钱财,就算是先向孙兴社借贷吧,将来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我会还,会的,我会连本带利归还。我赵文炳从来不愿意亏欠任何人。好,就这么办。他默向陆南才的天上之灵道歉:“南爷,要对不起你一次咁多。一次,就这么一次,唔好意思。”
脑袋渐趋平静,哨牙炳默念一轮算诀,“转身变作五,五四倍作八,见九无除作九八,无除退一下还九”,手指头重新接受使唤,算盘声响回复了稳定的节奏。阿冰到睡房床下拉出藤箱,用非常缓慢的动作收拾衣服行装,不时偷偷瞄向客厅,又刻意窸窸窣窣地擤鼻子。算盘声突然停住,哨牙炳叹了一口气,突然一骨碌地坐了起来,走近睡房门口,道:“三根!最多拿三根金条!”
“五根。别忘了,还要两百元美金。”阿冰折叠衣服的手顿然停住,侧脸望向房外,脸上全是泪痕。纯胜在床上睡了,坐在地上的纯坚瞪起一对大眼睛看着这个他全然不解的大人世界。
金条和美金换成了港币,两人开设“炳记粮庄”卖柴米油盐。哨牙炳明白无论打仗不打仗,只要是人便有嘴巴,只要有嘴巴便要吃饭,做这行生意,错不了。
炳记粮庄设在谢菲道和马师道交界,地面是店铺,店后有楼梯可走到一楼仓库,又有楼梯到二楼,是陆北风借居的地方,他足不出户,看稳形势再谋动静。他请哨牙炳添购木桩和棍棒,早午晚勤练铁布衫内功和洪拳。陆北风用棍敲打自己的胸、肚、背、腿,臂,边打边“嘿!唬!嘿!唬!”地吼叫,声音偶尔穿越楼梯传到店面,顾客脸露惊愕神色,哨牙炳连忙胡扯解释:“唔好意思,唔好意思,只系大人在打仔……”
陆北风多番建议哨牙炳跟他习武,说洪门中人岂可不学洪拳,洪拳源出少林五祖,洪门兄弟之间有交代身份的暗诗:“猛勇洪拳四海闻,出在少林寺内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