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狗棚路上,阿冰路盯住财叔粗厚背影,被打从心底冒起怜悯心吓跳。家破人亡,他如何承受这样痛苦,活下来,熬下去?有这样遭遇,是因为他营生行当?物伤其类,难免更感凄凉,黑夜里,仿佛同是天涯沦落人,另有种隐隐亲近。
财叔后来又骑单车带阿冰逛两回澳门。去观音堂,去松山炮台,去主教山,也尝葡国菜,新奇是新奇,阿冰却都觉得比不上自家汕头白饭鱼和卤水鹅头。
终于到十月三日,阿冰从早上直在心里催促时钟走得快些、再快些。到下午,财叔说:“你亲戚明天来,们今晚再出门走走?”两人到亚美打利比卢大马路新记菜馆吃禾花雀和禾虫,财叔要几瓶葡萄牙啤酒,阿冰尝杯,觉得味道像甘蔗水。
饭后再到卢九公园散步,财叔对她说许多澳门街[4]怪异事情,例如曾经有个澳督老婆在莲峰株树上吊死,树旁几亩地从此寸草不生,并且常有女人夜哭。又如皇子巷有间“猪仔馆[5]”,大火烧死百多个苦力,都是客家人,附近带孩子竟忽通晓客家话,更接连无故死亡,直到有人老远从广东梅县请来道士开坛作法始得平安。类似传说其实阿冰在汕头自小听过不少,所以她直望财叔眼睛,说:“不怕。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以为冇报应,只系自己天真。但不明白,假如怨气这重,为什不直接找仇家讨命?去搞那些树和小孩,不太公道吧?”
财叔耸肩道:“或者时辰未到。又或者做鬼跟做人样,怨气归怨气,不定有办法随心所欲。有多大能耐便做多大事,无法子。所以鬼也会欺善怕恶。”他瞄阿冰眼,突然问:“喂,你以后想做什事?想不想当老板?店头近两年生意不错,打算到新马路那边开间更大,希望找个稳当拍档,可惜身边人都不太可靠,你跟她们不样……真……不太样。”财叔摇晃下只剩三根指头左手掌,笑道:“放心,痛改前非。不想再斩手指!也跟以前不样!”
这地单刀直入,阿冰被问得脑海片空白,心底却热烘烘地像火烧草原,几乎听见噼里啪啦响声。怎会这样?千山万水离开家乡,遇见香港哨牙炳,又遇见澳门财叔,到底谁才是铁嘴陈说“良人”?她心头冷,迷茫,但更多是烫烫感动和激动,老天竟然让她有选择,这是打从有记忆以来,她第次可以选。阿冰嘴角挂着满足微笑,天色暗淡,财叔看不见。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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