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烦恼:举头三尺有神明。怎么处理手臂上的文身呢?
他的臣,他的神,已经不在,亦不可以在,他不准许他在。陆南才于一天下午往找洪师傅商量,洪师傅说唯一的办法是用火在皮肤表层轻轻烧烫,但会留下一道厚而硬的结疤。而且,极痛。陆南才没犹豫半秒,道:“行!动手吧!”
洪师傅先用麻药涂抹陆南才的文身,再点燃一支蘸透酒精的木筷子,筷子变成火棒,他嘱陆南才把手肘支撑在桌上,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把火头在文身的位置由上到下来回移动,一遍、两遍、三遍,陆南才咬着嘴唇忍受痛楚,可是刻意把眼睛睁大,能睁多大就睁多大,洪师傅没说错,极痛,尤其在看见“神”字在火光里消失的时候,心头猛然抽紧,仿佛筷子穿透皮肤直插到他的心脏。但他坚持亲眼看着臂上的七个字慢慢隐藏到深黑的结疤下面,像隐藏所有秘密,像埋葬所有过去,任由一切在结疤的焦黑泥土底下腐烂,只要不让腐臭的气味溢进鼻孔,他有信心在往后的日子里活得自在,做一个备受弟兄敬仰、深受江湖尊敬的龙头。
离开洪师傅住处,陆南才沿中明治通往香港占领地总部走去,李才训早上传达了畑津武义的命令,要求今天傍晚召集几个堂主到总部见他,不知道日本鬼子要搞什么鬼。都是鬼子,英国鬼佬管理这个地方的方法跟日本鬼子极不相同,前者让人服,后者却只是怕,陆南才深信唯有前者才可长可久,使人自动自觉躬鞠,不似后者,是用枪口强迫你鞠躬。所以他已经开始盘算日后如何报复畑津武义和李才训,不为张迪臣,只为自己,为了自己曾经承受的屈辱,张迪臣不在了,他却活生生地跟这两个仆街共处于这个城市并且继续受其压制,所有的账他都记在心里的本子上,一旦时间到了,适合了,他将竭尽力气把他们踩在脚下,踩到七孔流血,踩到死无全尸。他竟因未知何时始来的血腥味道而感到亢奋。
陆南才走着,想着,距离占领地总部五六百米处设有岗防,陆南才瞧见四五个鬼子兵耀武扬威地持枪在沙包和铁丝网前站岗,李才训正好走在他前头不远处,用右手摘下帽子对他们弯腰敬礼,粗肥的背影像一头会走路的猪。陆南才在心里啐道:“呸!奴才!”但旋想自己平日亦对李才训卑逊恭敬,其实是奴才的奴才,未免一阵脸红。
李才训鞠躬后察觉陆南才也在,转身对他扬扬手,示意他急步追上。陆南才立即趋前,挤起笑脸道:“李堂主,你可要等一等小弟,小弟永远追不上你老人家的步伐……”
天空此时突然响起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