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利益而动摇,也不因俗见而改变。他并不精于自谋。但却富有民胞物与精神。他对人亲切热情、慷慨厚道,虽不积存文钱,但自己却觉得富比王侯。他虽生性倔强、絮聒多言,但是富有捷才,不过也有时口不择言,过于心直日快;他多才多艺、好奇深思,虽深沉而不免于轻浮,处世接物,不拘泥于俗套,动笔为文则自然典雅;为父兄、为丈夫,以儒学为准绳,而骨子里则是纯然道家,但愤世嫉俗,是非过于分明。以文才学术论,他远超过其他文人学士之上,他自然无须心怀忌妒,自己既然伟大非他人可及,自然对人温和友善,对自己亦无损害,他是纯然副淳朴自然相,故无需乎尊贵虚饰;在为官职所羁绊时,他自称局促如辕下之驹。处此乱世,他犹如政坛风,bao中之海燕,是庸妄官僚仇敌,是保民抗,bao勇士。虽然历朝天子都对他怀有敬慕之心,而历朝皇后都是他真挚友人,苏东坡竟屡遭贬降,曾受逮捕,忍辱苟活。
有次,苏东坡对他弟弟子由说几句话,话说得最好,描写他自己也恰当不过:
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个不好人。
所以,苏东坡过得快乐,无所畏惧,像阵清风度过生,不无缘故。
苏东坡生经历,根本是他本性自然流露。在玄学上,他是个佛教徒,他知道生命是某种东西刹那之间表现,是永恒精神在刹那之间存在躯壳之中形式,但是他却不肯接受人生是重担、是苦难说法——他认为那不尽然。至于他自己本人,是享受人生每刻时光。在玄学方面,他是印度教思想,但是在气质上,他却是道地中国人气质。从佛教否定人生,儒家正视人生,道家简化人生,这位诗人在心灵识见中产生他混合人生观。人生最长也不过三万六千日,但是那已然够长;即使他追寻长生不死仙丹露药终成泡影,人生每刹那,只要连绵不断,也就美好可喜。他肉体虽然会死,他精神在下辈子,则可成为天空星、地上河,可以闪亮照明、可以滋润营养,因而维持众生万物。这生,他只是永恒在刹那显现间个微粒,他究竟是哪个微粒,又何关乎重要?所以生命毕竟是不朽、美好,所以他尽情享受人生。这就是这位旷古奇才乐天派奥秘面。
本书正文并未附有脚注,但曾细心引用来源可征之资料,并尽量用原来之语句,不过此等资料之运用,表面看来并不明显易见。因所据来源全系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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