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几本小说让阿姐解闷,邬桥这地方也没有电影院,晚上是很寂寞。那书是杂七杂八,有《拍案惊奇》,有《施公案》,有张恨水《夜深沉》,还有几本杂志,《小说月报》、《万象》什。她想,阿二也是倾其所有。到底是邬桥地方民风淳朴,要是在上海,这样少年早就学得浮滑,那些少年是何等风流调说啊!王琦瑶心里生出感慨,再看阿二,更觉怜惜。阿二脸在灯下越发显得白皙,头发很黑地搭在前额。王琦瑶就说:阿二什时候接新娘子呢?阿二脸又红,说自己才不过十八岁。王琦瑶说:你家阿大二十岁已经有儿有女嘛!阿二就说:那是邵桥人。王琦瑶听他这话已把自己排除在邬桥之外,便注意到阿二自恃,暗自留心照顾阿二心情,却又觉得有趣,说:要不要阿姐替阿二介绍个上海小姐呢?阿二低头说:阿姐拿开玩笑!声音里有些委屈,王琦瑶不敢再逼他,赶紧说:阿二年纪正是做事业年纪,有什打算呢?阿二便告诉她本要去南京读师范,被时局耽搁。谈到时局,王琦瑶便黯然,有会儿没说话。细心阿二知她是有触动,却不好挑明,只能作笼统开导,说些时局总要安定,人生也是有沉有浮,否极泰来大道理。王琦瑶来到偏僻转折邬桥,天地生死几茫茫,人都是不足道,何况是心呢?可这时候,人和心都有点被唤回意思。
阿二人和。动也都被唤回。王琦瑶就像是面镜子,对她,阿二才知道自己人是如何,心是如何。他隔天就要去她那里坐坐,谈东谈西,不会儿,月亮就到那头。有时,天不那冷,他们就在街上走走,街边就是水道,停船,船舱里漏出点光,两边人家板壁缝里也漏出点光,丝丝缕缕地落在水面上,能照见水流动来。两个人心里都很安宁,也很明净。阿二说:阿姐,上海月亮也是这个吗?王琦瑶说: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其实还是个。阿二说:其实就是两个,个是月亮,个是月亮影。王琦瑶就笑:原来阿二是个诗人呢!她想到蒋丽莉,那就像是上辈子人。她想同是诗才情,蒋丽莉是做作,阿二却是天然。阿二忽然就腼腆起来,说:阿姐才是诗人呢!王琦瑶忍住笑问:你倒说说看,怎会是诗人?是旧诗新诗句也记不得。阿二却认真起来,说:诗其实才不在于那几行字呢!有些人,以为把字句截短行行地竖排着,就是诗;还有些人,以为拣那指心明腑、抒情言志文字连起来就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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