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上针线,密密缝上百十针,拿双小红鞋套上。手撩粘在脑门上头发,脸上肉才松开,对香莲说:
“完事,好不?”
香莲见自己双脚,变成这丑八怪,哭得更伤心,却只有抽气吐气,声音早使尽。奶奶叫她起身试试步子。可两脚沾地皮,疼得屁股蹲儿坐下起不来。当晚两脚火烧火燎,恳求奶奶松松脚布,奶奶听脸又板成板儿。夜里受不住时,就拿脚架在窗台上,让夜风吹吹还好。
转天脚更疼。但不下地走,脚指头踩不断,小脚不能成型。奶奶干脆变成城隍庙里恶鬼,满脸杀气,操起炕扫帚,打她抽她轰她下地,求饶耍赖撒泼,全不顶用。只好赛瘸鸡,在院里蹦跳硬走,摔倒也不容她趴着歇会儿。只觉脚指头嘎嘎断开,骨头碴子咯吱咯吱来回磨,先是扎心疼,后来不觉疼也不觉是自己,可还得走。
香莲打小死爹死妈,天底下疼她只有奶奶。奶奶下变成这副凶相,自己真成没着没靠孤孤零零只小鸟。天夜里,她翻窗逃出来,口气硬跑到碱河边,过不去也走不动,抱着小脚,使牙撕开裹脚布,打开看。月亮下,样子真吓人。她把脚插在烂泥里不敢再看。天蒙蒙亮,奶奶找到她,不骂不打,背她回去,脚布重又裹上。谁知这次挨更凶狠裹法,把连着小脚指头脚巴骨也折下去,四个卷在脚心下边小趾头更向里压,这下裹得更窄更尖也更疼。她只道奶奶恨她逃跑,狠心罚她,哪知这正是裹脚顶要紧节。脚指头折下去只算成半,脚巴骨折下去才算裹成。可奶奶还不称心,天天拿擀面杖敲,疼得她叫声带着尖钻墙出去。东边家姓温老婆子受不住,就来骂奶奶:
“你早干嘛去!岁数小骨头软不裹,哪有七岁闺女才裹脚,叫孩子受这大罪!你嘛不懂,偏这干!”
“要不是这孙女脚天生小,天生软,天生有个好模样,要不是不能再等,到今儿也下不去这手……”
“等,这就你等来。等得肉硬骨头硬,拿擀面杖敲出样儿来?还不如拿刀削呢!别遭罪,没法子,该嘛样就嘛样吧!”
奶奶心里有谱,没言声。去拾些碎碗片,敲碎,裹脚时给香莲垫在脚下边。走碎碗碴就把脚硌破。奶奶扫帚疙瘩怎轰,香莲也不动劲儿。挨打也不如扎脚疼。可破脚闷在裹脚条子里头,沤出脓来。每次换脚布,总得带着脓血腐肉生拉硬扯下来。其实这是北方乡间裹脚老法子。只有肉烂骨损,才能随心所欲改模变样。
这时候,奶奶不再硬逼她下地。还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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