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抽出了十来个组件了。不过,即使如此,由于多重冗余设计,计算机现在还撑得住。鲍曼知道,这也是从人脑模仿而来的。
他开始在“自动思考”的面板上动手了。
“戴维,”哈尔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这趟任务的热诚是最高的……你在摧毁我的心智……知不知道?……我会变得十分幼稚……我会变得什么都不是……”
没想到这么难办,鲍曼想道。我正在摧毁自己所处这个世界里唯一
“哈喽,戴维,”没一会儿,哈尔又说道,“你发现哪里出了问题吗?”
这件事情相当棘手。其中牵涉的不只是切断哈尔能源的问题——面对地球上那些没有意识的计算机,这样做可能是解决之道,但就哈尔的情形来说,他除了有六个彼此独立、线路互不相干的能源系统之外,还有最后一道后备系统,由重重防护的核子同位素组件所构成。不行——他不能只是简单地“拔掉插头”。就算能拔掉,也一定会带来严重后果。
因为哈尔是这艘宇宙飞船的神经系统。没有哈尔的监控,发现号不过是一具机械尸首。因此解决问题的唯一之道,在于一方面切断这个已经生病但仍然十分灵光的大脑的运作,一方面还要保留纯粹自动管理系统的运作。鲍曼不想轻举妄动——他在受训的时候已经讨论过这种问题,只是当时谁也没想到会真有这一天。他知道自己在冒一个极大的风险,如果导致无法控制的反应,几秒钟的时间一切都会完蛋。
“我觉得是分离舱停泊舱的大门出了问题。”哈尔在没话找话,“你能活着,运气真好。”
开始了,鲍曼想道。我做梦也没想过会当上业余的脑科大夫,在木星的轨道外执行脑叶切除手术。
他在一个标示着“认知回馈”的区域打开锁条,抽出第一块内存。这个大小不过一握,却包含着千万个组件、精密复杂得无以复加的立体网络,在机房的空中飘浮而去。
“嘿,戴维,”哈尔说,“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他有没有疼痛的感觉?鲍曼掠过这么一个念头。大概不会吧,他想。毕竟,连人类的大脑皮质也没有感觉器官。人类的大脑是可以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动手术的。
接着,他在标示着“自我加强”的面板上,把一个个小小的组件逐步抽出。每一小块一离手,就向前方飞去,直到撞上墙面再弹回来。没一会儿,好几块组件就在机房内慢慢地来回浮动。
“听我说,戴维,”哈尔说,“我体内已经植入多年的服役经验。能造就今天我这个样子,有许多难以替换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