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出来的礼貌和体贴,的确让这趟火车坐得还算舒服,但局促拥挤和愈来愈热,还是令人难受。座位上的每一寸空间都塞了人,就连头上坚固金属行李架也是。车厢里某处地板,特别腾出且清理干净,供走道上的人轮流蹲坐。每个人都感受到至少有两个身体压着自己,但没有人有一丝怨言或生气。
但当我把座位让给一位老人家,让他坐了四小时,普拉巴克就火大得不得了。那老人有着一头蓬乱的白发,眼镜厚得和军中侦察兵的望远镜镜片一样。“林,我这么辛苦替你抢来座位,现在你却丢掉,像吐掉帕安汁那样,宁可在走道上站着。”
“别这样,普拉布。他是个老人家,我不能看他站着,而我坐着。”
“那简单,你就别看那老家伙,林。如果他站着,就别看他站着。那是他的事,站在那边,跟你坐着无关。”
“这是我的作风。”我坚持,因为他对着整车厢注目的乘客放言高论,我笑得有点僵硬。
“看看我身上这些抓伤和癖青,林。”他诉苦,表面上在对我说,实际上在说给那些好奇的听众,要他们评评理。他拉起衬衫和汗衫,身上的确有粗糙的抓痕和愈来愈肿的疲伤。“为了让这个老头子的左边屁股可以坐上这位子,我受了这么多抓伤和疲伤,为了他的右边屁股,我身体另一边也受了些癖伤。为了让他的两边屁股坐上这位子,我全身疲青、被抓伤。这样实在很不像话,林。我要说的就这些,这实在很不像话。”他交叉使用英语、印地语,最后让全车的人都知道他在抱怨什么。同车乘客个个皱着眉头看我,或边看边摇头表示不以为然。最严厉的责备目光,当然来自那个我让位的老人家。这四个小时期间,他一直恶狠狠地瞪着我。最后他起身下车,我坐回自己位子时,他小声说了句很难听的脏话,惹得其他乘客阵阵狂笑,还有两个乘客过来轻拍我肩膀表示慰问。
火车眶当眶当行驶,穿过沉睡的夜晚,直到天边泛着玫瑰色的黎明。我细看,我倾听,与内陆村镇的居民肩抵着肩挤在一块。在这拥挤的二等车厢度过促狭而大体无声的十四小时,我学到的东西,比搭一个月的头等车厢旅行还要多。那趟首度离开孟买的远行中,最让我高兴的是,莫过于完全搞清楚印度人著名的摇头晃脑动作是怎么一回事。先前跟着普拉巴克在孟买度过几星期,已让我懂得脑袋左右摆动,印度最特殊的表意动作:头若往前面一点,表示是。我还辨认出我同意和没错,我要那个这两个更细微的涵义。在这列火车上,我则认识到这动作用于打招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