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死!这大胆!”
小楼扳开她手:
“菊仙,给们倒碗茶,们才为人民服务回来。”
菊仙啐他口:“白天们妇女去帮忙打扫带孩子,忙天。们才是为人民服务。”
“为哪些人民?”
“工人同志,军人同志。”
“咦,他们也是为人民服务嘛,他们不能算是‘人民’。”
“幸好只让们‘互相学习’、‘互相交流’,要是让们‘互相掉包’才扭不来。扭半天,不就种个地嘛?早晚是两条腿凳子,站不住脚。”
“没听见要为人民服务吗?”
“不,那是为人民‘吊瘾’,吊瘾吊得差不多,咱就上,让他们过瘾。你可得分清楚,谁真正为人民服务?”小楼洋洋自得。
“嗳,有同志过来啦,住口吧!”蝶衣道。
在人面前是个样子。
大家互相学习吧……”花花轿子,人抬人。最初是这样。
因为服装道具新鲜,秧歌剧倒受过阵子欢迎。他们演是“夫妻识字”,“血泪仇”,“兄妹开荒”……
台上表演活泼,兄妹,农民装束,在追逐比赛劳动干劲,边舞边扭边唱:
“哥哥在前面走急呀。”
“妹妹在后面赶忙呀。”
“那谁是人民?”
蝶衣幽幽地在推算:
“们唱戏不是人民,妇女不是人民,工人军人不是人民,大伙都不是人民,全都是‘为人民服务’。——哎,谁是人民?”
“毛主席呀——”
菊仙吃惊,上前双手捂住小楼那大嘴巴,怕只手不管用:
在人背后又是个样子。
这种“心有灵犀”沟通,也就是蝶衣梦寐以求,到底,小楼与他是自己人。心里头有不满话,可以对自己人说,有牢骚,也可以对自己人发。这完全没有顾虑,没有危险,不加思索,因为明知道自己人不会出卖自己人。甚至可以为自己人顶罪,情深义长。
蝶衣温柔地远望着小楼。是,他或他,都难以离世独存。彼此有无穷话,在新社会中,话说旧社会。
蝶衣不自觉地,把他今儿个晚上虞姬妆,化得*荡。真是堕落。这布满霉斑生命,里外都要带三分假,只有眼前个男人是真,他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男人,没有他,他或会更堕落。
散戏之后,回到自己屋子去,没有外人,小楼意犹未尽:
然后大合唱:
“向劳动英雄看齐,向劳动英雄看齐。加紧生产,努力生产!……”
小楼跟蝶衣悄悄地说:
“那是啥玩意?又没情,又没义。”
“是呀,词儿也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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