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他迈步走去,颇似个不再被困惑、不再受欺骗的人。到了房间里,他往床上一躺,毫不激动,睡得沉沉的,一夜没有做梦,直到第二天早晨,铃声才把他叫醒。
第二天,他把自己的举止完全约束在精心琢磨的限度之内,强自镇定。他以冷冷的漠然态度干着他的服务工作,他的神情显示出无忧无虑的自信力,谁也感觉不到这副虚假的面具掩盖下的苦涩的决断。快开晚餐之前,他拿着自己的那点小小的积蓄跑到一家最气派的花店,买了精心挑选的鲜花,花的色彩绚丽多姿,正说明了他的心意:盛开的金红色郁金香象征热情似火,长瓣白菊使人觉得像是充满异国情调的淡淡的梦,窄窄的兰花表示憧憬中的修丽形象,此外还有几枝矜持、妩媚的玫瑰。接着他又买了一只用闪光的乳白玻璃制成的花瓶。尚剩的几个法郎,他从一个小乞儿身边走过时以极其迅速的动作毫不在乎地给了他。随后他便急忙赶回。他心情忧郁,郑重其事地将插着鲜花的花瓶摆放在他怀着生理上的快感慢慢地、一丝不苟地最后一次为伯爵夫人准备的餐具之前。
接着晚餐开始了。他工作的时候仍和往常一样:冷冷的,没有声音,眼明手快,不抬头张望。只是直到最后,他才以一道她永不知晓的没有尽头的目光盯着她整个柔软而骄傲的身躯。他觉得,她从来没有像在他这别无所求的最后的目光中所呈现的那么美。随后他便平静地从餐桌边退下,出了餐厅,未作告别,面无表情。他像个该受到侍者躬身致意的客人一样,穿过过道,走下十分气派的迎宾台阶,朝大街而去。你定会感觉到,在这一瞬间他告别了,过饭店门口时他犹豫不决地定了一秒钟,接着他便顺着闪光的别墅和宽大的花园拐向一条林荫道,边沉思边漫步向前,自己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去。
他就这样心神不定地怀着梦一般的失落感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晚上。他什么也不再去思考,不去思考过去的事情,也不去思考那不可避免的事情。他不再考虑死的问题了,就像人们在最后的瞬间举起闪闪发亮、令人胆寒的手枪,以深深的目光打量着,并在手里掂量一阵之后,又重新将它放下一样。他早已给自己作了判决【2】。只不过种种画面依然纷至沓来,匆匆浮现,又旋即飞去,犹如迁徙的飞燕。先是青春岁月,直到一堂倒霉的课为止。在这堂课上他为诱人的前途所惑,干了一件愚蠢的事,因而一头栽进了纷乱的世界。随后便是无休止的奔波,为挣钱糊口而卖力,他所做的种种尝试又一再碰壁,直到人们称之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