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身穿阿玛尼细条纹西装套裙、粉红色背心、吉米·周皮鞋,还有——出于此处不能详述的原因——我做了喷雾美黑。
我突然意识到,那个夜晚我总归是会来到这家酒吧的。就算我不曾发掘书籍,就算我不曾将自己的古怪化作诗,将愤怒汇成文,就算如此,我也绝不会成为一贫如洗的无名小卒。我会用曼彻斯特的魔法将自己点石成金。
我会走进房地产业,发财致富。我会隆胸,现已嫁给第二任或第三任丈夫,住在牧场风格的别墅里,石子路上停着一辆路虎揽胜,花园里有一汪热水浴池,而我的小孩都不肯跟我讲话。
我仍会穿着阿玛尼,做了喷雾美黑,流连在众多蓝色的地下室酒吧,酣饮伏特加马提尼。
我是那种宁可走路也不愿等公交车的人。是宁可绕道而行也不愿坐困车阵的人。是认为任何问题都待由我去解决的人。我无法忍受排队
……我的母亲沿街奔跑着追赶我。看她,宛如天使,宛如光束,跑在婴儿车边。我举起双手想抓住她,光仍亮着,她的轮廓仍在,但她如天使、如光束一般消失了。
那是她吗,在街道尽头,越来越小,像一颗几光年之外的星星?
我一直相信,我会再见到她。
——《石神》,二〇〇七年
我与友人——电影导演比班·基德龙聊天。她执导了《橘子》的电视剧,我们相识已久。我们俩都是喜怒无常、不好相处的人——对彼此、对他人都如此——但我们都与生活达成了某种和解;不是妥协,是和解。
我们笑谈着温特森太太,她是多么凶,bao与不可理喻,可是又绝对适合我这样的人,我同她一样,永远不能接受缩水的生活。她转向内部,我转向外部。
“要是没有她,你会是什么样子呢?”比班说,“我知道你无可救药,不过至少你做了些什么。想想吧,如果你就只是无可救药会怎样呢!”
是啊……我在曼彻斯特曾有一次忐忑不安的经历。那时我在曼彻斯特美术馆办了一个超现实主义女艺术家们的展览,深夜,我与赞助商们走进一家酒吧。
是那种原本用来放垃圾的地下室改造的酒吧,堆金积玉的曼彻斯特,这最初的炼金之城,将它所有的渣滓熔炼成金。如果你能往地窖里灌入蓝色灯光,在一堆铬合金长脚凳之间航行,往斑驳的墙壁上贴满成相扭曲的镜子,为一杯伏特加马提尼要价二十镑,那为何要在地窖堆放垃圾呢?
这自然是一杯非常特别的伏特加马提尼,原料是装在灰蓝色瓶子里的土豆伏特加,由一名阴柔的调酒师亲自在你眼前以优美手势调制而成。